屠狗 第二十章 狗屠販馬,乞兒捧刀
野狐一脈稱得上魔氣森森,老狐狸從來就沒跟劉二爺說過什麼屠戮過重必生心魔之類的屁話。
在老狐狸看來,太多的條條框框,都是對劉二爺這個天生殺胚的絕大束縛。
絕好的璞玉,不需要費心費力雕琢,只待表面石皮剝落,就有絕世的風采。
劉屠狗沒覺得殺心有什麼不妥,他只是有些苦惱,因為不懷好意朝他圍攏來的,不是想像中凶神惡煞的持刀漢子,而是一群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乞兒。
雖然以二爺不怎麼和善的裝扮,沒有乞兒敢太過靠近,卻不妨礙他們仗著人多勢眾,滿懷著希冀之色將馬隊隱隱包圍。
二爺是個心善的人,所以他溫和地笑道:「甭跟二爺來這套,領頭的滾出來!」
沒人回應。
劉屠狗從馬鞍上取下一個鼓鼓囊囊繫緊了口的小口袋,用腰間屠滅輕輕一割,布袋上立刻裂開了一個大口子。
無數紅色的小物件兒從口袋裡掉出,瞬間撒了一地。
小小西市上的絕大部分視線全被吸引,很快就有無數人倒吸涼氣。
因為,那是一隻只人耳。
二爺笑道:「領頭的出來,其他人散了吧,若是少了一匹馬兒、一個水囊,可莫怪二爺刀子快。」
一群乞兒面面相覷,突然有人大喊一聲:「跑啊!」,一群可憐孩子立刻四處亂竄滾做一團,眨眼就跑了個乾淨。
說都跑掉了也不盡然,還剩下一個。
這是一個看不出實際年齡的小乞兒,但絕對要比劉屠狗小好幾歲,皮膚黝黑,瘦骨嶙峋的,腦袋大得有些畸形,一雙眼睛也是出奇的大。
小乞兒滿身塵土,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膝蓋上鮮血淋漓,臉上透著絕望的神情。
劉二爺笑眯眯問道:「你是領頭的?」
小乞兒猶豫了下,抬頭道:「只求大爺賞口飯吃。小的人小力弱,怕是報答不得,卻一定記在心裡。」
挺有趣兒,小乞兒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劉二爺樂了,他方才瞧得清清楚楚,這個小乞兒分明是被人踹倒在地,留下來頂缸的。
「記在心裡有個屁用,大爺像是心善的人嗎?」劉二爺把玩著手裡的屠滅刀,饒有興致地問道。
小乞兒似是豁出去了,梗著脖子大聲道:「我娘說一飯之恩死也知,可後來她就生生餓死了。我今年十一,吃了無數口剩菜剩飯才活到今天,這麼多活命大恩,哪能一口一口都去報答!」
小乞兒一雙大眼睛狠狠盯著劉屠狗手中的雪亮刀鋒,「真要讓我賣命也容易,我一條命換你一把刀,讓我能自己掙飯吃。這才是一飯之恩死也知!」
劉屠狗笑了,他解下背上的沉鐵長刀,隨手向著小乞兒拋下。
小乞兒始終緊緊盯著劉屠狗的一舉一動,見到突然朝自己飛來的長刀,一雙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下意識伸手去接,沒想到那長刀太沉了,整個人被帶得撲倒在地,膝蓋再次重重地砸到地上,然而自始至終,小乞兒抓住刀的小手就再也沒有鬆開。
劉屠狗笑得很燦爛:「二爺沒你命好,死鬼老爹只給留下一柄好刀。你卻有一個好娘親,告訴了你一句千金難買的好話。可千萬別忘了!」
小乞兒費力地捧著刀,一聲不吭地爬起來,默默站在劉屠狗的白馬邊,淚珠兒一滴滴掉在土裡,化作無數顆小泥丸兒。
「去,把馬販子找來。」不等想娘的小乞兒哭個痛快,劉屠狗吩咐道。
小乞兒趕忙大聲應了,依舊雙手捧著刀,飛快跑了出去。
那長刀豎起來,跟小乞兒差不多高,只能橫抱,讓這可憐孩子的背影多少顯得有些滑稽。
滑稽,卻不可笑。
一柄好刀在天水郡尤其價值連城,多少野草般頑強生長的乞兒,拿上一把稱不上刀的鐵片,就敢去荒涼原野上掙一碗血飯吃,更別提這樣一把東海沉鐵打造,多少人夢寐以求甚至死後還要傳給兒孫的寶刀了。
如小兒持金行於鬧市,在劉屠狗的視線所及,小乞兒安如泰山。
也許這一幕多年後仍能讓許多親眼目睹的人津津樂道,但更大的可能是很快被掩埋進滾滾黃沙,再不會被人提及。
太多如無定縣這樣的偏僻角落,窮盡一代人也沒幾個能攀爬到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