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十九章 秋風秋雨殺閒人(中)
寧缺找到上官揚羽的時候,這位大唐的新貴正在紅袖招酒,那雙頗有特色的三角眼因為迷離而顯得愈發猥瑣,蘸著酒水的山羊鬍就像是墨筆一樣在桌上掃來盪去,形狀滑稽甚至令人感到厭惡。
按道理來說,大唐當前的局勢極為嚴峻,皇宮裡御書房裡的燈火晝夜不歇,各部衙更是忙碌到了極點,他實在想不明白,上官揚羽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是因為時間急迫的緣故,他也懶得去問。
上官揚羽見著他,酒意便醒了大半,只覺腹中墜墜,想去茅廁解決問題,卻哪裡敢離開,問道:「十三先生有何事交待?」
寧缺說道:「我要殺些人。」
他說的很輕描淡寫,落在上官的耳中卻像是一道驚雷,剩餘不多的酒意頓時全部消解,小腹更是一陣抽搐,打了個寒噤,仿佛已經去了趟茅廁。
之所以會反應這般大,是因為上官非常清楚,寧缺說殺人那便要殺人,而且必然殺的不是一般人,也不會僅僅是殺人。
從多年前,寧缺便開始在長安城裡殺人,他曾經犯下很多椿命案,殺死過很多朝廷命官,也正是從那時候開始,上官開始與他接觸,從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到最後不得不從肉體到靈魂都全部效忠於對方。
當年如果不是寧缺殺了御史劉貽琦,他根本沒有可能坐上長安府尹的位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寧缺殺人最早的觀眾,也是最初的收益者,那些滿是血腥的記憶,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然而寧缺現在已經是大唐最重要的大人物,他說的話比皇帝陛下更有威力,無論他要殺誰,都沒有人敢反對那麼他為何要來找自己?
上官揚羽有些想不明白,臉上的神情更加謙卑,寧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卻也不解釋用眼趣的眼神看著他說道:「不打算幫我辦?」
「這是哪裡話?」
上官揚羽神情堅毅,待看著樓里沒有人注意到此間,壓低聲音卻依然顯得極為斬釘截鐵,說道:「您這時候就算是要殺進宮去,我也必然跟在您的身後!」
寧缺很滿意他表現出來的態度,帶著他向紅袖招外走去。
上官揚羽哪裡敢有二話,揪著前襟跟著他的腳步踏進街上的積水裡,或許是因為秋雨淒寒的緣故,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當年那場戰爭里他的表現極為出色連連擢升,早已晉為大學士,在朝廷里至少排名前五,但他很清楚,自己能夠擁有現在的地位,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寧缺和書院信任自己,所以無論書院決定做什麼,寧缺想殺誰他都必須跟著——他畢竟不是曾靜大學士,可以把寧缺罵的狗血淋頭,也不用擔心自己在朝中的位置更不擔心會被書院殺死,誰讓他沒有生出一個好女兒?—只是寧缺究竟想殺誰?他不會真的再殺死一位大唐的皇帝陛下吧?
秋雨淅淅瀝瀝,長街早已濕透車輪碾壓石板的聲音漸漸停止,上官揚羽掀起窗簾,發現自己沒有進宮,稍微覺得安心了些。
寧缺帶他來的地方是一大片不起眼的宅院,整片宅院裡沒有任何聲音,在淒迷如煙的雨中顯得有些陰森。
上官揚羽知道這片宅院是做什麼的,愈發覺得不解心想如果寧缺要殺的人住在這裡,隨便殺了便是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帶著?
走進宅院正堂,坐在太師椅上,接過刑部官員遞來的熱茶,寧缺拎著茶蓋輕輕拔了兩下,看著他說道:「戶部的那些錢糧師爺過會兒就到。」
說完這句話,他望向堂外被秋雨打濕的行廊,感知著空氣里若隱若現的天地元氣鎖,說道:「時間有些緊,所以要快些。」
當年舉世攻唐,李琿圓趁機篡位,何明池掌管天樞處和南門觀,掀起一片混亂,那些夜晚的長安城,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寧缺和皇后回到長安城穩定局勢後,緊接著做的事情便是鎮壓和肅清,天樞處和南門觀那些參加過叛亂的修行者們,被殺死或擒獲,現在便關押在這一大片宅院裡,這裡的陣法無法困住知命境的強者,卻足以把那些修行者變成普通人。
「這些人殺便殺了······」上官揚羽沒有把這句話說完。
「要殺的人很多。」寧缺說道:「除了這裡的人,還有很多人要殺,我一個人怎麼殺得死這麼多人,總需要朝廷來辦。」
上官揚羽神情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