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二章 昊天留給人間的禮物(中)
在西陵神殿春日大比里,一位出身天諭院柴房的籍籍無名的小道僮,奪得了頭名,並且展現出了極人難以想像的境界。
在遙遠的草原里,一名揀牛糞為生的少年奴隸,奪得了大會的優勝,被金帳單于當場解除奴籍,成為一名榮耀的勇士。
在這場草原大會上,有兩名年輕的侍者,被國師收為親傳弟子,金帳擁有了十三名境界深厚祭司,國師本人似乎也變得更加強大。
這樣的情況在世間各地發生,宋國道觀里一位中年道人,在井畔進入知命境,還有很多道觀里,也出現了相同的畫面。
西陵神國深山裡那座樸素的道觀,卻還是那樣的安靜。
自從觀主離開之後,知守觀里已經荒廢了幾年時間,枯黃的落葉積在那幾級石階上,被風酥化的很是薄脆。
野觀無人門自開。
觀中的陣法還在持續運轉,沒有人能夠進去,只有風能夠進去,清風拂過湖面,牽著檐下金白色的稻草,然後從窗口滲入,依梁貼壁繚繞不去,最終來到窗前桌上,像雙無形的手般翻開那本大書。
清風不識字,也要亂翻書,那本大書被翻的簌簌亂響,雪白的紙張不停掀起落下,上面的那些墨字變成模糊的線條。
春風漸緩,字漸清晰。
這本記載著修行界強者姓名的日字卷,和幾年前相比少了很多名字,比如曾經寫在最高處的柳白,比如葉蘇,比如陳皮皮,卻多了更多的名字,新出現的那些名字以往從來沒有出現過,有些陌生感,比如橫木立人。
昊天是公平的,她春風化雨,讓自己的信徒得到各種好處,也沒有忘記讓長安城裡的某些塵緣相牽者得到永生,但同時,她也是不公平的,因為西陵神殿是那般的涼爽,長安城的夏天還是這樣的酷熱。
深夏時節,好些天沒有下雨,長安城的街道被烈日曬的快要生煙,巷口井裡的井水清澈微涼,井上冒著的熱氣卻令人生畏,乾燥的世界裡,到處都是煙薰火燎的味道,仿佛只需要一粒小火星,這座城市便會燃燒起來。
長安城的局勢也是如此,看似平靜的氣氛里,隱藏著無窮的壓力與燥意,帝國已經全面啟動,準備馬上便有可能到來的戰爭,部衙里的官員書吏哪怕傳遞文書,都在奔跑,糧草輜重的轉運已經進入最重要的階段,軍方更是嚴陣以待,無數道軍令從這座城市發往各州郡和前線。
朱雀大道向北,過了建神坊,有一大片樹林,林後是青色的草甸,草甸里散布著數十座明瓦烏檐的樓閣,這裡便是軍部。
最中間的那座樓閣,便是軍部的正衙,數名執事軍官,神情肅然站在樓外石階下,渾身都已經被汗水打濕,只是不知道是因為令人窒息的熱浪,而是身後傳來的那些聲音所代表的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
「戰局的重點,必然是南晉,如果我們能夠在半個月之內出青峽,打通清河郡,便有希望幫助劍閣把南晉穩住。」
說話的人是舒成,他數年前便已經調回長安城,負責全面處理唐軍布防,不再擔任鎮西大將軍,徐遲大將軍則是留在鎮北營,負責直面強大的金帳王庭,如今軍部便以他為首,他的意見自然重要。
樓閣里很安靜,數位將軍還有十餘名參謀軍官,都保持著沉默,沒有對這句話表示贊同,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所有人都清楚,如果能夠與南晉聯盟,那麼大唐便必然處於不敗之地,然而這卻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首先唐軍沒有把握能夠在半個月之內打通清河郡,就算能,也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重建水師,大澤如何渡?
最關鍵的問題在於,大唐與南晉乃是多年世仇,劍閣現在雖然站到了道門的對立面,但從南晉皇族到軍隊再到普通的百姓,都不可能選擇與唐國聯盟。
「我以為,決戰還是在北方。」
有位將軍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在數年前那場舉世伐唐之戰里,對唐國造成最大威脅、最大損傷,戰後獲得最大好處的,便是金帳王庭,毫無疑問,那些草原上的狼騎才是唐軍最強大的敵人,也是唐軍最想要戰勝的敵人。
兩軍交戰,首重其勢,如果能夠將敵人的最強力量擊潰,自然很多困難便將迎刃而解,唐軍選擇金帳王庭做為決戰的對手,沒有任何錯誤,然而問題在於,因為向晚原被割讓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