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神殿裡的燈熄了,滿山桃花開了,掌教大人從書院回來後的那段時間雖然一直沒有見人,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受了難以復原的重傷,然而桃花開後那日,掌教神輦重新出現,人們看著幔紗後那道光芒萬丈的身影,才發現他的傷竟然全部都好了,威勢更勝從前。
從春天開始,西陵神殿發生了很多變化,卻仿佛沒有任何人看到,有些人是感知不到這種層級的變化,有些人則是不敢感知。
「這些事情只能猜測,卻不能猜測,所以過程便變得有趣起來,神殿裡的人們都很聰明,是真正的聰明,所以他們不會死在聰明上。」
隆慶看著陸晨迦說道:「有些事情可以猜一猜,而且我想證實,我需要進幽閣一趟。現如今裁決神殿始終盯著我,葉紅魚把我的人全部清除,我沒有任何機會,但你不一樣,我想請你幫我這個忙。」
他現在的神情語氣要比當年溫和的多,不復那般驕傲冷漠,然而落在陸晨迦的耳中卻是那樣的冰冷,因為其中有客氣。
「我有什麼不一樣?」她問道。
隆慶看著峰頂的光明神殿說道:「據說天諭神座臨死前,她在旁邊,她去見過掌教,於是掌教瞎了的眼睛便好了,然而滿山桃花已經開了這麼長時間,她一直沒有進過裁決神殿,沒有見過葉紅魚那個女人。」
陸晨迦說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隆慶說道:「如果我猜的不錯,現在光明神殿裡的人真是她。那麼你曾經和寧缺關係惡劣,現在反而是優勢,只要神殿裡那兩個白衣女童說句話,你便可以幫我,即便是葉紅魚也不敢稍作阻攔。」
陸晨迦低頭說道:「為什麼。」
隆慶說道:「因為她知道幫你就是幫我,只要能夠讓書院和寧缺不痛快的事情,她肯定願意做,因為這可能便是她最大的厭憎。」
陸晨迦說道:「你為什麼不直接去光明神殿?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要在人間找個最恨寧缺的人,那個人肯定就是你。」
隆慶沉默片刻後說道:「我不敢冒險。因為她曾經也很厭憎我。」
陸晨迦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先前才說聰明人容易死在聰明上,凡人妄自猜忖天意,這同樣是冒險。」
隆慶說道:「有些事情,即便是死也要去做的。」
陸晨迦看著身前的花叢,問道:「什麼時候?」
隆慶說道:「越快越好,因為我的時間並不多。」
陸晨迦說道:「我很喜歡你對我這般坦誠,所以我會去做,只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進幽閣。」
隆慶說道:「我要去見一個人。」
陸晨迦問道:「為什麼?」
隆慶說道:「我去過知守觀,門關了。」
陸晨迦望向他的臉。聲音微顫說道:「你還是沒有放棄?」
隆慶平靜說道:「如果就這樣輕易放棄,我怎麼對得起自己這些年受過的那些苦,還有那無數次在絕境裡面的不放棄?」
陸晨迦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氣息,明白他已經獲得了真正的平靜,愈發不明白已然如此平靜的男人,為何還會如此執念。
「心靜不代表心死。」
隆慶望向自己的胸口,在黑色的神袍下方。那裡有一個洞,裡面沒有心臟,只有一朵黑色的桃花。當滿山桃花開遍的時候,他胸口裡那朵在長安城南險些凋零的黑桃花神奇地復原,他覺得這便是昊天的諭示。
他看著光明神殿的方向,平靜說道:「我以往想的太多,道心堅定卻有些斑駁,那些斑駁都是陰影的痕跡,就如同在書院登山時進入的那些夢。我看到光明也看到了黑暗,卻始終看不明白自己應該站在哪裡,而現在我只想把傷治好,然後與寧缺真正公平地戰上一場。看一看昊天究竟選擇的是誰,就算昊天選擇的不是我,但我不能不選擇自己。」
……
……
明月照著天諭院的花樹,也照著滿山桃花,寧缺站在花前崖畔,看著夜穹里那輪圓月,確認今夜不會有雲遮蔽,便跳向對面的絕壁。
雙手以佛宗真手印落在絕壁之上,禪定去念不理絕壁上傳來的陣意,然後他緩緩鬆開右手,握住從絕壁上方垂下的那根繩索。
繩索很長很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