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歸 第三卷 補天裂 第三十五章 覆手為火(十二)
更新:07-18 21:21 作者:天使奧斯卡 分類:軍事小說
無數火炬匯成光焰,似乎將汴梁夜空都塗成了血色,宣德門前,數千甲士就如狂暴的海潮!
無數人在奔走吶喊,穿著文臣袍服之人也狀若癲狂的指揮調度,無數羽箭飛射向宣德樓,而城牆守軍也立起早就預備好的旁牌遮護,旁牌之上,密密麻麻的箭杆有如刺蝟一般!
更有亡命亂軍,立起數十面長大旁牌,遮護著另外一隊扛著鐵頭撞木的亂軍,向緊緊關閉的宣德門撞去!
如潮一般狂亂的宣德門前,耿南仲緊緊衛護著趙桓,端立大車之上,就如這海潮中突出的岩石,為萬軍所仰望。耿南仲這一世,只怕也沒有這般光輝雄壯的形象!
這位耿老夫子,向以剛嚴端正形象示人。然則卻是在仕途上熱衷之極一人,才入仕途未久,本來他是三大王趙楷的侍讀,師徒名分既定。然則趙桓得人望之後,又拼命鑽營為太子詹事,從此為太子師。轉過頭來,卻對原來學生百般鄙薄。
在沒有蕭言的時空,趙佶內禪大位與趙桓之後。趙佶本來還擁有一定的影響力,老臣宿將,不是趙桓初接大位就鎮得住的,還需要趙佶發揮影響力,讓這些老臣宿將服從中樞調遣。至少起著招牌的作用。
但是耿南仲在國難當頭之際,還積極發動政變,將趙佶囚於龍德宮。女真壓境,摧破河北河東,宮中父子兩人還撕逼大戰,寒了多少人之心?中樞威權,自此一落千丈。而耿南仲輔佐趙桓。威福自專。這個中樞不僅葬送了多少軍馬。在反攻太原失敗之後,耿南仲還在簽書樞密院事差遣上主動遣散義軍,指望再割更多的土地子民,換取與女真再度和議。
如此中樞,如此君王。第二次汴梁之圍的時候,竟然已無多少勤王之師赴援。其間固然有能戰之軍基本打光的原因,也有河北京畿志士心寒,不願再集義師為這個皇帝。這個主政的中樞賣命!最後汴梁城,居然要靠郭京的六丁六甲神兵來保衛。郭京雖然荒唐,可也是條漢子,六丁六甲神兵哄散之際,郭京依舊力戰而亡。可這耿南仲斷送了他一直輔佐的趙桓之後,還覥顏在張邦昌的偽楚求官!
如此人物,在偽楚都呆不下去,逃歸江南趙構朝廷,然後就一路貶斥下去。如此國家罪臣之一,最後雖然鬱郁。但居然也得善終。大宋厚待士大夫,真是南北兩宋數百年。厚待到狗身上去了!
此人在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為權勢真的是能不顧惜一切。蕭言二月二宮變將耿南仲趕下台來,還給他留了一條性命。可這對於耿南仲而言,超過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知道多少倍來著!今夜終於等著這個機會,耿南仲還顧惜什麼?無非就是紅著眼睛與蕭賊拼到底而已!
在耿南仲一手持劍,另一手抓住趙桓胳膊,堅定的當在太子之前的光輝形象之下。眼中只有宣德門的亂軍,自然沒有注意到,是趙桓死死的抓著耿南仲的胳膊,連聲哀求:「耿師,耿師!孤才得脫大難。現下終有機會,就是走了也罷!不然蕭賊苦心孤詣布下此局,就是要將吾等全部一網打盡!耿師,孤向來一切都託付與你,這個時候,容孤一條活路也罷!」
耿南仲回首,瞪大眼睛死死看著趙桓,眼睛裡面血絲密布,嚇得趙桓腿又是一軟。
「臣今日定扶保太子殺入禁中,罷廢偽主,迎養太上,讓太子正位為新君!此時此刻,蕭賊都已然退避,正是人心如焚之際,豈能在此刻退縮?蕭賊就數百人,這宣德樓前,義師何止數千?臣請太子,再不要出此言,看著臣等為太子成就大業!」
耿南仲惡狠狠的話語,堵得趙桓什麼話也都再說不出口。他仍死死抓著耿南仲胳膊,突然之間,兩行淚水就滾落出來,喃喃自語:「只隨你們,只隨你們,只求莫要害孤!」
悲情模樣,但有忠臣義士在此,直可催人淚下。不過所謂史上這背了父親黑鍋的趙桓,同樣是歷史恥辱柱上的罪人。第一次汴梁解圍之後,趙桓尚有重整河山的機會。但是就是這位在接位之前,隱忍樸素,博取聲明,仿佛為天下之望的太子。繼位之後,囚父親與龍德宮,趕兄弟去女真營地送死。大宋上下因而離心,胡亂指揮反攻太原之戰,葬送精兵強將。失敗之後,又畏縮怯弱,遣散義軍,準備割讓更多土地與女真求和。女真面對如此豬對手,懶得等他們一點點送了,乾脆再度殺過來自取。趙桓為女真擒送五國城,同樣妻女姐妹遭受女真摧殘凌虐,可他堅持得比自家老爹還要長,足足活了二十餘年!
在淮河兩岸,關陝四川,湖廣之地。無數漢家男兒在捨死忘生保衛漢家文明江南餘燼,用性命洗刷靖康之恥,喊出了直搗黃龍迎回二聖的口號之際。趙桓這位二聖之一,卻覥顏為仇敵渤海郡公,但有女真盛會,就班列其中為女真貴人所戲!
而後百餘年,當南宋終於亡天下。文天祥做最後抵抗,被俘而送大都之際,也是趙家最後一個皇帝,來勸文天祥投降蒙古!
天下何負於趙家?唯趙家負天下而已矣!
在耿南仲一意孤行,趙桓只有軟弱啼泣之際,興發如狂的亂軍,已然闖過城牆上守軍的箭雨,鐵頭撞木,終於撞上了宣德門。
轟然一聲響動,兩扇宮門巨顫,灰塵簌簌而落。而數千亂軍將士,只是齊齊發一聲大喊!似乎在下一刻,就要殺進宣德門中,擒斬蕭言,扶太子正位,而他們這些人物,從此就有天大的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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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城牆之上,張顯冒著箭雨,探頭向下看了一遭。迴轉過來。對著在宣德樓下靜靜而立。冷眼而對城下翻卷亂軍狂潮的蕭言行了一禮。
「燕王,這些鳥軍馬沒什麼大用。用旁牌遮護兩邊,頭頂卻是老大空擋。用起撞木來也老大沒氣力。只要調一隊射士壓在他們頭頂,就射散了這幫鳥貨,還有這個時候,他們都想不到放火,和他們糾纏,真是丟了俺們老神武常勝軍顏面!」
張顯這般不滿。城牆上的守軍也只覺得老大不耐煩。雖然發箭頻率比此前略快了一些,但是還遠沒到酣戰的程度。每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