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當家 第二八四章朱弦的自白
此時已經是深秋,又是深夜。
那一股子寒氣似乎都要侵進骨頭裡。
朱弦抬頭看天。只覺得陰沉沉一片—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倒像是一個大鍋蓋,直接扣在頭上。黑壓壓的讓人覺得心中郁躁沉悶。加上涼浸浸的夜風,朱弦忽然恍惚中竟是覺得自己回到了邊塞的軍營里。
邊塞苦寒,不僅是物質上的貧瘠,就是天氣也比別處更顯得讓人無法忍受些。縱然他是在京城長大的,一樣冬天極其寒冷。可是到了邊塞,他一樣的是受不了。
朱弦還記得那個時候自己的感受。甚至他還想過逃回去。去軍營的這件事情,並不是按照他自己的意願來的。更甚至可以是被強迫著押送過來的。縱然有人看在他身份的份上多照顧幾分,可是這是最苦寒的地方,縱然是刻意照顧了,給了他最好的,依舊是與之前的生活天差地遠。
首先就是冷,冷得人只覺得自己像是會變成一根冰棍兒。可是在這個地方,是沒有炭可以用來烤火的。這個地方,連樹木都稀少得可憐。雜草更是不耐燒。而且也不多。
於是他就將所有的衣裳都裹在了身上,可是依舊抵抗不住那徹骨的寒冷。
還有就是吃食。吃慣了精細的東西,再來啃這些又冷又硬的粗糧餑餑,那種感覺很不好受。
不僅僅如此。還有勞作——軍營里是要訓練的。那個時候他雖然習武,可是卻不曾如此拼命的練習過師傅更不會如此嚴厲苛刻。但是軍營里又不同。這裡不能偷懶,也沒人會容許他偷懶。因為或許訓練的時候偷了一兒懶,將來打仗的時候就會喪命。
第一次意識到這個,是因為敵軍的偷襲。半夜裡,敵軍衝進了軍營里,就像是滾油里倒入了沸水,一下子就炸了鍋。朱弦是被忠心的家奴從床上拎起來的。然後一路往外逃。他們沒有加入反抗的將士中,因為這些家奴的職責就是保護他一個人而已。
可是饒是如此,也是九死一生。那一次死傷很嚴重雖然最後擊退了敵軍,可是自己這邊至少損失了一半的人馬。還包括一些糧草—敵軍放了火。
火燒了很久,在這樣一個地方也找不到什麼水來滅火。朱弦想到當時那股味道,便是又忍不住的泛起一陣乾嘔的感覺來。那些火,燒的自然不僅僅是糧草,還有人。死人活人都有。甚至他就親眼看見過一個受傷的人在火里哀嚎的樣子。
除了這些,讓他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血。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他看見紅色就忍不住想起那一幕,更是做了許久的惡夢。
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恐懼。而那個時候,他其實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迎戰,而是逃。或許是他懦弱可是那個時候他才多大?十二還是十四?好像是十二。年代有些久遠了,他記不大清楚了。不過他是真的逃了一次。不過沒成功。還被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他—想回去?沒門。這個時候若是想回去,除非抬回去的是一口棺材。
他最後死了心,咬牙堅持又堅持,最後總算是慢慢的熬出了頭。而這個時候,他也得到祖父的允許,回京給太后祝壽。就是那一次,他險些就沒了命。若不是那一匹靈性的馬兒,若不是遇到了曇華,他最後只有一個下場。
朱弦自然知道其實曇華一直覺得她當日不過是舉手之勞而且幫了也不算是什麼大忙。可是事實上,若不是曇華弄醒了他,又給了銀子與他做路費。他是真的就只能死了。那個時候其實追殺他的人已經是在山的另一面了。是一路找來的。若是再遲一個時辰,他就會被找到,然後被人悄無聲息的弄死在那兒。
從那之後,他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一個道理。想要活下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他的身份尊貴,可是許多事情都是無法由自己掌握的。比如是不是去軍營,比如是不是還能活下去。
這件事情對他而言,是極其深刻的一件事情。所以連帶著他對曇華的記憶也很深刻。
那時候看曇華笑得一臉燦爛眼睛裡似乎都能漾出光來,他是羨慕曇華的。他以為曇華必然有個很和睦的家庭有疼愛她的親人。這是他沒有的。可是後來讓人查了一回,他才知道了曇華的身份也知道了曇華過的是什麼日子。他以為曇華當時去莊子上是為了玩耍,卻沒想到竟然是變相的被流放。
那會子他還忍不住想—既然是這樣,她為狎還能笑得出來?莫非是不知道?可是再後來,在他悄悄關注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