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 第四十八章八拜之交
風翼走出了深淵,即刻前往遼寧的那個小村落。
他走得這麼急,其實他根本就沒有想清楚,到底應該怎麼面對那淳樸善良的農村婦女。但他終究要說出來的……
當他將早就編排好的段科旭的死訊背書一樣地背出來的時候,他懷疑那唇舌根本就不是自己的。看到風翼孤身來找她,女人就一直在疑惑之中,當她聽到這個不幸的事實,依舊木訥著,仿佛在聽一件一輩子都聽不懂的故事……那曾被懷疑根本不會表情的臉,突然滾落了一顆又一顆大大的淚珠。
直到那一刻,風翼才知道,有許多東西是無法挽回也無法賠償的,他在心裡懺悔、吶喊:「兄弟,是我的錯,是我的大意疏忽,我本想改變你的人生,卻沒想到將你推進了這個萬劫不復的境地,無論你是生是死,哪怕只剩一絲神識,我發誓,都將找到你!」
他將20萬元擺放在女人的面前,女人望著長城一樣碼放的鈔票,她悲戚地說:「旭子在咱家,比什麼都重要,但咱知道,他不值這麼多錢的,就請小兄弟收回去吧。」
風翼內心一陣悲哀:「在我心裡,就是金山銀山,都抵不上我的兄弟,這些錢,只是一個心愿,希望對你們母子今後的生活能有些幫助。」
※※※
古城北京的冬天,朔風冷硬,城市繁華,心地荒涼。
中午,風翼回到家,十分意外,迎接他的是樓上臥室里傳來的震天鼾聲。但他並不在意這個,養父母的氣味更稀薄了,稀薄得幾乎只存在於幻覺之中。
灰塵遍布,各處亂七八糟,顯然是被人搜查過的痕跡。風翼從郵箱裡找到了一封官方的信函,那是公安部門的死亡通知書,他的養父母竟然已經在所謂的「雙規」期間上吊自盡了——啊,出國考察的騙局竟然是以如此可怕的方式被揭穿!還有一封,是父母的遺書,寫著他的身世之謎,但這些對他已經不重要了,他看到信頭上寫著「浪兒」兩個字,以後,再也沒有人這麼喚他了!紙片從他的手中飄落,天色暗了一暗,大地顫了一顫,淚,無聲地爬滿了他的臉頰。
風翼從來沒有這麼虛弱過,最近的嬗變接二連三,現在,連和他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親人也離他而去了……他跌坐在沙發上,艱難地想得到一絲喘息空隙……
一直坐了將近兩個小時,他才稍稍從悲傷中回過神來。
樓上的鼾聲停了,起床的聲音過後,樓梯被踩得「咚咚」震響。下來的是一名扎髯大汗,豹眼環鼻,相貌粗陋兇悍,身長在1米9以上。他穿著一件土黃色皮大衣,棕色的高幫馬靴,沒有戴帽子,醬紫色帶卷的密發像一隻蹲著的刺蝟,整個就是一個邋裡邋遢的牛仔模樣。
他看到了呆坐在沙發上的風翼,闊嘴一張,「哇哇」大叫:「餵嘿嘿,小子從哪裡來的?膽子不小!」目光在門鎖上掃了一眼,「嘿,你小子開鎖的技術倒是一流。」
風翼本不想去理他,因為他的心情不好,可這大漢嗓門太大,擾得他心裡煩躁,於是他冷冷地說:「你剛才睡覺的床頭柜上有張相片,你去瞧瞧。」
那大漢愣了一愣,大嘴一咧:「想耍花樣?」
「你去看看就明白了,省得我跟你廢口舌。」
「好,那你等著啊,別溜啊。」大漢「噔噔噔」地爬了上去,又「噔噔噔」地跑了下來,「哦,原來是你啊。」聽他口吻倒像是風翼的老朋友似的,「我看這屋裡久未住人,來借住一宿而已,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
「現在你可以離開了。」風翼無力地說,他真的有些累了,以他肌體的能力,又怎麼會覺得累呢?實在是七情六慾對人體的戧害,比毒藥更甚啊。
說完風翼就睡著了,他不再用打坐來代替休息,他實在是不想在入靜的泥沼里掙扎,連個道心不穩的初練者都不如。他渾身散架似的癱倒在沙發里,沉沉地睡去……
一直到第二天清冷的早上,他才四肢有些僵冷地醒過來,一睜眼看到一個斗大的頭顱和一雙暴凸的眼睛——那大漢還在,一直坐在對面,守到他醒來。
「你還沒走麼?如果你沒地方去就住在這裡吧,我反正就要離開了。」睡了一覺後風翼恢復了不少,看來對付精神打擊最好的辦法就是無知無欲地睡一覺,任何過不去的事情,只要時間來沖淡一下,就會好多了。
「這裡你說了算?你一個人住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