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英姿 番外(三)——老夫老妻
正是月掛中天的時分,一輛貌不驚人的黑色國產轎車,碾著一地秋葉,緩緩地停到了將軍小樓的院門口。
「局長,到了。」司機兼秘書小張回過頭,輕聲提醒著閉目養神的馮垚。
「哦——」馮垚睜開眼,直起身,正好看到家中一樓客廳的落地大窗還亮著暈黃的燈光。
是蒲英?
這麼晚了還沒睡?
一定是在等我回家吧?
馮垚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
他一邊推開車門,一邊說:「小張,今晚辛苦你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的。」張秘書又說:「局長,明天上午十點,國防部有個例會。您看,我是和平常一樣——八點來接您?還是晚一點再來?」
馮垚輕輕合上車門,笑了一下,「不用了。明天,你英姐就放假了——她會開車送我上班的。」
「呵呵,我忘了——那我又可以偷懶了!」張秘書笑了笑,隨即揚手道:「局長再見。」
「再見。」
馮垚剛要走,抬頭看了看天色,又回頭俯身叮囑道:「小張,今晚有霧,能見度不是太好,你開慢一點。」
「噯,知道了,您就放心吧。」小張頻頻點頭。
馮垚這才轉身向家門走去。
當他悄無聲地推開一樓客廳的大門,看到的是這樣一幅畫面:蒲英慵懶地倚坐在長沙發上,身後亮著一盞落地燈,柔黃的光線灑滿了她一身。她的身子一動不動,卻沒有睡覺。聽到馮垚進來的聲音,也沒有抬頭,眼睛還在眨也不眨地凝視著枕在她大腿上嘩嘩大睡的小書晴。
馮垚走過去,剛說了一聲「你——」就被妻子打斷了。
「噓——」蒲英在唇邊豎起食指,然後繼續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
馮垚順著她的目光,一起欣賞了一會兒寶貝女兒那嬌憨靜美的睡顏。
片刻後,他壓低了聲音問:「怎麼在這兒睡了?」
蒲英偏過頭,將嘴唇湊近他耳邊後,微嗔地說:「她呀,非要看完你的節目,還要在這兒等你回來,才肯睡。結果等著等著還是睡著了。」
馮垚這些年一直和央視軍事頻道合作,參與一個關於國際軍政局勢的直播訪談節目。
那節目播出的時間是每天晚上9點到10點。
書晴雖然才五歲半,卻是這個節目的忠實粉絲。特別是每當有爸爸參加的這天晚上,她就會打破晚上9點鐘睡覺的規矩。
不過,她每次看完了電視,都會在保姆丁姐的照料下老老實實地去就寢。
像今天這樣——這麼晚了還鬧著不睡,非要等爸爸回來的情況,非常少見。
馮垚伸出了雙臂,連著蓋毯一起,抱起了熟睡中的女兒。
直起腰時,他斜了蒲英一眼,口氣中帶了些許批評:「你呀,就會慣著她。」
「我慣她?」蒲英瞪大了眼,一臉的不服氣,不過她並沒忘了壓著嗓門、小聲分辯道:「天曉得!她要是肯讓我慣,就好了——」
馮垚沒有在意妻子的抱怨,小心翼翼地抱著女兒,徑自往樓上的睡房走。
蒲英聳聳肩,不再說什麼。
她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肢體後,又檢查了一遍門戶,就關燈上樓了。
蒲英先回到主臥,將丈夫的換洗衣物找出來,放進了浴室。
等她躺在床上看了一會兒閒書,等了半天還不見丈夫過來洗漱安寢,不禁有點奇怪。
蒲英披衣起身,輕輕走到了緊挨著主臥室的女兒臥房的門口。
她正要推開虛掩的房門,卻聽到裡面傳出了馮垚那溫柔中略帶點嚴肅的說話聲。
「……這麼說,媽媽後來還是給晴兒道歉了,對嗎?那晴兒還生媽媽的氣,就不應該了……」
蒲英一聽就知道晴兒已經醒了,應該還向馮垚告了自己一狀。
這是下午的那段公案。
蒲英一回到家就聽到了兒子存希的哭聲,便先入為主地認為是大女兒又在欺負小兒子了,所以順嘴說了晴兒幾句。
可她偷聽了孩子們的壁腳後,才知道是自己錯怪了書晴。
原來,存希在玩具櫃裡發現了一個舊的豬八戒面具。就在他往頭上戴的時候,卻被姐姐書晴搶走了。因為那個面具上沾了不少水彩顏料,很髒,而且很難洗掉。
書晴不讓弟弟玩面具,本是一片好心,可她卻調皮地玩了一個魔術,將面具「變沒了」。
實心眼的小存希,真的以為小姐姐學藝不精,只會把東西變沒了、不會變回來,一下子急得哭了起來。
了解真相後的蒲英,很快用新買的粉紅小豬讓兒子忘記了那個豬八戒面具。
可是當她對晴兒誠懇道歉、表示自己不該錯怪她時,卻受到了女兒的冷遇——即使她拿出了最新款的滑板討好女兒,也沒什麼效果。
稍後,書晴在戎飛叔叔的攙扶下很快就學會了滑行,兩個大小頑童一起玩得不亦樂乎。
可是,當書晴的目光偶爾掃到媽媽蒲英時,卻還是刻意避開了她。
晚飯後,蒲英放了保姆丁姐的假,並讓回城的戎飛順路送她一程。
蒲英滿以為小孩子的忘性大,她可以借著晚間幫女兒洗澡的單獨相處機會,和女兒化干戈為玉帛。
沒想到,書晴這丫頭的性格脾氣太像當媽的了——又聰明又倔強。
她看出了蒲英的打算,馬上宣稱自己已經長大了、不需要大人幫忙洗澡。
被拒之於浴室門外的蒲英,有些哭笑不得。
她只得先把兒子收拾利索,哄他睡著了,然後再去收拾被女兒弄得一片狼藉的浴室,還要偷偷檢查書晴自己動手洗的小內內小襪子是否洗乾淨了——她和馮垚都認為,寧可花時間去給女兒善後,也要從小開始培養她的獨立生活能力。
忙完這些後,她回到了客廳,正好陪著書晴一起看馮垚的節目。
看電視的時候,蒲英一直努力地和女兒搭訕。
但是,書晴都愛理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