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記 第70章『柒拾』霧裡看花_頁2
花瓶,瓶身上畫一副重陽登山圖,柿子在枝杈上碩果纍纍,黃燦燦的像一顆顆金元寶。畫筆才落至一半,應該是肚子就痛了,那登山圖上女人的裙裳便永遠地恍惚在半山腰。桂盛也沒讓把東西收起來,依舊原樣的擺放著,每天命掃灑太監過來擦一擦。
還有架子上的胭脂水粉盒、內殿的床榻上錦褥交疊,一切的感覺都好像孫皇后還在。那光影朦朧間,似乎一回頭,又能看見她坐在黃花梨四腿圓香凳上調脂抹畫,忽而頷首抬眉,對人嗔嗤一笑。
妝檯底下還窩著一叢磕磣的小碗勺,是小麟子從前過家家用的,但好像過了六歲半她就對這些不感興趣了。對那一盒盒胭脂水粉卻是好奇心濃烈,有時候站著站著,便踮起腳尖伸手揩一點,往自個兒的櫻桃小口上塗抹。銅鏡前映出一張男生女相的小臉蛋,烏眼珠子黑亮黑亮,她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得一目不錯,心是被痴迷的。但若是被桂盛看見了,決計又是要挨呵斥的,什麼男不男女不女,小太監妖里妖氣欠教訓,早晚該把你拖出去挨一百大板子!
齜著牙,牙縫裡磨出的話陰森歹毒,訓斥人的時候聲音壓得很低,從前是怕被孫皇后聽見,如今卻是帶了惆悵的。惆悵在心中散不去,話便不能說得太多,說多了心亂。小麟子根本也不怕他,舔了舔把胭脂舔乾淨,自去偏殿後頭找李嬤嬤。
李嬤嬤沒有被打發走,依然留守在這座空寂的宮牆裡,為孫皇后半生眷戀的夫婿調理著飲食。小麟子隔三差五便過來陪她。這個從十幾歲起就看著孫皇后長大,然後又照顧了孫皇后兒女們的中年婦人,因為孫皇后的離世,黑亮的青絲上一夜之間多了幾道白髮。半生沒兒女,聽小麟子軟甜地叫她一聲「阿嬤」,她總是能笑起來的,眼角略微帶幾道魚尾紋。
教小麟子識字數數的活兒後來便都是李嬤嬤。自從孫皇后走後,小麟子謹記著她在床榻前叮嚀的一番話,為了能更好地照顧太子爺,功課學得非常刻苦用心。
楚鄒反反覆覆病了有一個多月,病好後整個人瘦脫了形。少年清削的身量掛著寬鬆的衣袍,俊美面龐也如玉削鑿,眼目里都是孤冷與明睿,遙遠迷離地也不知道望向什麼。小麟子心疼他,每次學完字回去,便在御膳房的小灶上為他燉湯煮羹。得哮喘的不能吃蝦蟹海魚雞蛋黃和公雞,他的口味也隨了他母后,喜歡吃清淡養眼的飲食。她就給他煮了百合梨子湯,再撒幾顆補益生津的枸杞子,紅紅白白妝點著,一路穿過皇極門,送去他的寧壽宮裡頭,吹涼了一口口伺候他喝下去。
但因為楚鄒對她的冷漠不搭睬與存心裝死人折磨,除了照顧他三餐起居,小麟子已經習慣了不再從他那裡有所求。她對他的好,皆因著心底里那份尋不著因由的憐疼,就好像她的出生是為了迎接他的入宮,付出是天註定的,無有理由。每次送完東西,她就自己在宮牆下晃悠,並不黏在他的跟前討嫌兒。
臊啞巴狗最近迷上了三殿下的皇子所,不去叫它就不肯回來。小麟子每天幫老太監從御藥房取完藥,回來的路上便要拐進清寧宮喊狗。清寧宮裡如今只住著二皇子和三皇子,她從三道門裡進去,會先路過二皇子的居所。楚鄺時常在院子裡玩劍,那挺拔的英姿逸散著一種消沉,他如今是被冷落的,一切的光輝皆被東宮的太子爺罩去。老遠看見小麟子過來,便會意味深長地對她扯唇笑笑,是冷鷙的,帶著點瓮中捉鱉的挑弄。他拿捏了她一見他就會臉紅的短把,總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戲弄她的機會。小麟子往往假裝看著頭頂的瓦檐,漠然地從他盯凝之下掠過去,再往旁邊就是三殿下的住所了,她的啞巴狗就窩在那裡撒歡。
奉先殿前的銅缸旁,不曉得哪只狡猾的母狗生了一窩小崽,先祖家廟裡生下的活物是殺不得的,楚鄴看見了便將狗崽們撿回來。不知怎麼就被努努知道了,老遠的嗅著味道整日往這裡鑽。楚鄴脾氣慣是耐煩清潤的,曉得那是小麟子的跟班狗,便也不拘不趕它,任由著它來去。
小麟子於是天天的來造訪,索性楚鄴看見她來也是高興的。將滿十二歲的他生得依舊是清瘦,眉目間卻不掩朗朗俊逸。皇帝的幾個兒子都從不同地方像著他們的父皇,楚鄴的清弱便似裕親王府時寡寞的楚昂,但他笑起來的時候卻是溫暖的。
他也喜歡看書寫字,見小麟子進來,總會從書中抬起眼帘,對她漾開一縷暖笑:「你來了?它在後面。」
那眼眸亮熠熠的,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