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記 第51章『伍壹』冰糖雪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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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順子這件事是皇帝身邊的張福親自出來擺平的。
原本坤寧宮皇后母子與皇帝之間的關係正處於微妙,眼看著沒半個月就是皇子考試了,小順子在這會兒捅出這種事,等於是又把楚鄒推向風口浪尖——手下的跟班太監又長出寶來,還偷咂宮女,這是主子管教不嚴,給人戳脊梁骨笑掉大牙哩。
小順子瘦長的身板被打得沒一塊好肉,綁在柱子上哭奶奶求爺爺,楚鄒蹙著眉頭只是不應。
叫司禮監大太監放人,那太監不放:「喲,四殿下您這就不懂了。這十米宮牆之下,各宮各局的宮女子都歸萬歲爺,沒主子發落,是他一個奴才能輕易動得?這是宮廷規矩,違背了就是個死。」
叫接著打,又把宮女的衣裳挑開,說這是頭一回麼?這隻怕不曉得私下已偷過多少回。
那已經開過瓢兒的女人身段白晃,幾個打罰的太監眼裡噴著陰火,在少年楚鄒的目中卻是厭惡。他側著臉不看那赤果的身體,面上只保持著楚氏皇族一貫的清淡。
後來張福就來了,弓著背:「吵吵什麼,吵吵什麼,皇上在翊坤宮瞧周主子,連說句話都聽得吃力,你這裡鬼哭狼嚎把闔宮都吵上了。」
張福是這宮中太監里唯一一個異類的存在,是連戚世忠的面子都可以不用買的,只聽命於皇帝一人。想不到為個小小的跟班太監都能親自跑一趟,那內里的意思就很明白,這是在給皇四子抬面,給闔宮奴才一個下馬威。
張福一句:「四殿下既說放那就放了,難不成還要皇上親自過來發話。」
嗚呼,皇四子代表皇上?話都點到這麼透了,司禮監也只能磨牙收手。
小順子算是逃過了一劫,把曳撒一裹,跪著爬著撲到楚鄒的跟前,眼淚鼻涕地求悔過。
楚鄒卻不打算再要他,嫌惡地扯開小順子攀在袍擺上的手。他做了腌臢事,讓尚且只有八|九歲、對女人倮體很覺得污穢的少年楚鄒骨頭裡都膈應。
楚鄒從來不知道太監的那裡原來是被割成那樣,但既然長出來了,就給他重新做人吧。「我放你們出宮,你帶著你的同鄉出宮過日子。」他仰頭看著天說,俊冷的面龐上幾許悲憫。
小順子卻哭死不肯出,一個勁地磕頭求饒,說奴才一腳踏進紫禁城,今生生是紫禁城的魂,死是紫禁城的鬼,出了這座十米宮牆就是個空殼,活不成。
那森青色的亮綢袖子墊著手,趴在地上磕得滿額頭開花,求四殿下開恩,念在奴才多年服侍的份上,讓奴才在您跟前做個卑賤的掃灑,那也是奴才的造化。
宮女阿雲也爬過來,拽著小順子的袍擺一起磕頭,哭訴不想被逐出宮。
在宮裡雖是奴才,到底四季兩套衣裳、材米油鹽不愁,出了宮算什麼?那是路邊的一坨屎,斷了半截的玩意兒補不回來,一樣做不成真男人。
但不論是皇帝還是皇后,都不會再允許有污點的太監留在皇四子的身邊。小順子末了被罰去直殿監做了個下等的掃灑,那阿雲本已是尚食局的掌膳,也被革職淪為卑賤的洗菜宮女。
楚鄒求了母后發話,賞他們做了一雙對食。只是在那之前,小順子還得再挨一刀,這一刀子下去,他一輩子便再沒可能長出來了。
但這是他自個選擇的路。
應該也是所有太監的命途。在最初的那一刀子下去後,便註定不能、也沒有了回頭路。
原本還怕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在楚鄒岌岌可危的聲名上又抹黑一把。但少見的卻被壓抑了下來,闔宮靜悄悄的,就好像沒有什麼發生過。
皇帝的一舉一動,都在無聲地告訴人們,沉寂了三年多的皇四子要復盛寵了。
從前楚鄒在擷芳殿下課回來,路過東一長街,宮人們只對他點頭擦身;現在都是恭敬戰兢地退開在一旁,默默地迎候他過去了才敢動彈。
臘月的天氣凍得呵口氣都能成冰,沒有下雪的早晨寒意尤盛,吸一口冷風,能把整個鼻管都酸了。
御膳茶房裡新殺了兩隻黑羊,胖大廚子爺爺用枸杞、當歸、水發木耳和淮山藥,加了兩碗紹興黃酒在大灶上燉,燉得一長條屋子裡白霧騰騰,香氣撩人。
角落小麟子的矮灶上也在滾水撲撲,是個新砌的小灶,先頭的糊泥巴換成了結實的紅磚,架上油光發亮的小口鐵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