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花事記 第34章『叄肆』調醬小童_頁2
歲爺送過去。小槌子說皇帝只喝了兩口就擱了,問是誰做的,你他媽這不是害我嗎?」
那值夜的不服,伙夫叫他自己試一口,試一口就試一口,他掂勺子一嘗:「乖乖,這湯裡頭一股子冬菇味,昨晚上沒見誰進來過啊?」
皇帝素日用膳不言不語,今天吃兩口就擱置,還問是誰做的,這是要丟差事哩。伙夫鍋鏟子掄起來,幹了大半輩子混出的英明要毀在你手下了!值夜的抱著腦袋「哎唷哎唷」躲,正巧陸安海走進來,就叫陸安海評評理。
陸安海歪著肩膀環視一圈,他眼睛毒,一看,看到那桌角擱著半碟子筍絲條沒收拾掉,桌腿上還沾著兩根黃狗毛,他便裝模作樣地走過去,暗暗把那一碟子東西擼去了垃圾桶里。試了一口湯,味道果然是變鮮的。皇帝如果覺得不好吃,除了微微皺眉頭,是不會問誰做得的。既然吃了,還問了,顯見得是對上了味兒。
他便面無表情道:「沒事兒,聽說江南織造今歲又有大買賣,興許是心情好,這便多問了幾句。」
這老太監心眼比針尖細,每天侍膳的把各宮吃剩的拿回來,他瞅兩眼便能揣透娘娘們近日的胃口。他這麼一說,旁人再鬱悶也不得不服氣,一時只好散了,各忙各手上的活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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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陽光炙烤,院子裡樹影綽綽,小麟子蹲在廊檐下忙碌著自己的「小灶膛」。
說是小灶膛,其實不過是擺了一排碟子和一片小菜板。陸安海不給她玩刀子,小菜板是破凳面上卸的,刀是當年被她視如保命關公爺的小銅片「青龍偃月刀」。
這會兒蹲在地上,小嘴巴輕輕抿著,睫毛下掩一片專注,正兀自切得陶醉。
陸安海把她切下的黃瓜條子沾了點醬吃下一片,誒,還別說,味道是一天比一天精進哩。
他便找吳全有商量:「這孩子有慧根,得讓她拜個師傅,也好尋一門吃飯的本事。」
吳全有百無聊賴地削著一截甘蔗,他也不吃,就是往細里削著玩。吊著陰長的嗓子:「你當她是真太監?現下還小,過幾年女孩兒家長開了,能瞞得住甚麼?」
陸安海覷著他瘦長的指骨,覺得這真是個怪人。諂著臉道:「那也不能夠整天把她關著,關也關不住,這些天御膳房裡鬧的耗子你猜是誰?」
吳全有寒光閃閃的刀尖一頓,睇了眼那邊正蹲得像顆土豆的小麟子,便準備撩袍子過去把她提起來。
陸安海眉頭跳了跳,連忙又緊著道:「這宮裡頭眼看大夥也傳開了,都曉得你這裡藏著個小的,你越藏人越說三道四,倒不如光明正大……總不能我現在就帶著她出宮去?」
太監們的榮耀都在宮裡,出了宮就是真正的牛馬不如。這幾年雖然吳全有很看不上陸安海這張吊眼瓜子的老臉,但互相之間卻是有著微妙的利益關聯的,陸安海差事幹得好,各宮娘娘們伺候舒坦了,吳全有的尚膳監掌事自然也就幹得順當。
吳全有默了默,最後陰著臉道:「拜師傅可以,只是現在人小不招嫉妒,大了少不得惹麻煩。拜師傅前得先帶她去見見戚世忠。」
……
司禮監掌印太監戚世忠有多可怕,生著一雙看不穿的老鷹眼,那是掌控著整個東廠番子和錦衣衛的閹黨頭目。他的耳朵伸到哪裡,哪裡便沒有他探不到的事兒,他隔著天空對你動動指頭,你大老遠之外不出半步就得喪命。
傍晚的矮牆邊下,陸安海經年呆板的老臉上布滿忐忑,出發時蹲在小麟子跟前千叮嚀萬囑咐:「見著了先開口叫爸爸,甭管他喜不喜歡聽,你都得管他叫爸爸。」
「嗯。」小麟子點點頭。穿著陸安海給她換上的墨蘭小太監袍,腳上蹬著小黑靴,腦頂上束一揪揪頭髮,看起來討喜極了。
陸安海只覺得她要去送死了,想起那荷葉堆里把她撿出來時的軟團團小模樣,顫著老嗓子道:「叫一聲來聽聽。」
小麟子烏眼珠子看他,心裡莫名生出來憐疼,抿嘴叫:「陸爸爸。」
「嘿,你這該死的孩子。」陸安海氣急敗壞地打她屁股,看外頭吳全有背著身子,耷拉著又黑又長的曳撒等在那裡,便壓低聲兒道:「姓戚,記住咯。命都在你自個手上,別硬撐著活到四歲,到了兒見個大太監就死了。」
一遍又一遍檢查她的衣裳和打扮,生怕觸犯了戚世忠的什麼忌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