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子之玄澈 第十八章 侍女琉璃
就這樣,她到了他的府內。判官有心,還為她取回了意識。
他望著趴在地上的她,輕輕問道「你叫什麼?」
她不抬頭,只低著頭說道「前塵往事,我已記不清了。」
很好,她竟敢這麼頂撞自己。他也不動怒,只笑著說「那我為你娶一個名字如何?」
她仍是頭也不抬,淡淡道「全憑你做主就是。」
他看著她瘦弱的身影,突然想起來父親教他背過的《藥師琉璃廣本願經》中的一句,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徹。他輕輕笑道「就叫琉璃如何。」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
她仍是低頭默默道「好。」
她這般樣子,倒讓越羅覺得十分無趣,頓時有些意興闌珊的意味。便朝著她揮一揮手,「下去吧,我宣你再進。」
她領命,俯首行禮,緩緩退了出去,自始至終都不曾抬頭看他一眼。
他那時才一千多歲,自是少年人心性,自讓她進府之後,便再也沒有宣過她,久而久之,便忘了這回事。
知道某日的下午,他閒的無事,便在府內隨處走走,待走到一處荒廢的園子之時,卻聽見有女子在輕聲唱歌「四張機,鴛鴦織就欲雙飛,可憐未老頭先白!曉寒深處,春波碧草,相對浴紅衣!」這是人間的一首思春之作。他突然想起她來了,他這府中除了她,怕是再沒有別人能唱出這樣的曲了。他進了園內,看見牆邊站立的女子,果然是她,一身淺碧衣衫,楚楚可憐的模樣,雖算不上絕色,卻比府內一臉死氣的丫鬟強了不知道多少。
她見得有人進來,也並不躲避,仍是唱著她的小曲,只是換了一首,《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捲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這首詞也是妙極,只是她唱起來,比起剛才那首,差了些低回婉轉之意。
她見他還不走,突然伸了個蘭花指指向他,又似害羞模樣將頭偏向別處,唱了句「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他有些發愣,不知道她說的什麼。後來她不在了,他才將她唱過得曲一一記起來,這天她唱的,乃是人間戲曲《牡丹亭》中的<驚夢>一折,可惜那時的他不懂,她唱時,他只能傻看著。
她唱詞婉轉,長袖流連,他看的一愣一愣的,她在這荒園中唱的牡丹亭,或是他一生中看過的,最美的一齣戲。只是這杜麗娘和那柳夢梅究竟走到一起沒有,他不知道,她的戲,沒有唱完,自她走後,他再也沒有聽過戲。
她只唱到驚夢,便停了,然後望著他,以戲曲中婉轉唱腔問道「公子何許人也?」末了,還脫了一個長長的尾音。他一時有些詫異,定定的看著她,也不說話。她眉眼含笑的樣子好美,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兩彎似處非處罥煙眉,望向他之時,嘴角雖有笑意,眼中卻是似笑非笑的風情。是的,風情。她只是一介凡人女子,身材一般,可她身上就是有那樣的風情萬種。或許是因為曾在歡場中打滾,她對自己的一顰一笑,都拿捏的恰到好處。
可是迷倒越羅的,卻不是因為她眼裡的風情。而是因為,她的執念,她的哀愁。以及她偶爾的倔強。他不理解為何她對她的表哥有如此執念,在他看來那不過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男人,他也不理解為何她一介凡軀,怎能在被打入了地獄抽取意識之後還能記得那個男人。最初的他,對於她,沒有其他想法,只是好奇,單純的好奇而已。
他因著這次的偶遇,將她重新帶入府中,他想聽她唱的人間小曲,他想聽她的《牡丹亭》,可是她再沒唱過。她只對她唱《春江花月夜》《枉凝眉》《天淨沙》,這些曲也是絕妙,可是終究不是他想要的。
她自此身旁多了個她,她出身世家,後又淪為娼家女,所以不只懂琴棋書畫,還懂胡琴琵琶。她在他身旁,他寫字,她便在一旁研墨,他撫琴她便吹簫,或唱小曲。他原以為就這樣,就是很好了。可是她的存在,偏偏被他的父親知道了。一切都是照著凡間的劇本來寫的,高堂不許,才子佳人忍痛分別。然而,她是佳人,他卻不是才子。他們的故事,也不是凡間的話摺子。轉輪王要將她送回冰山地獄,他說,你要送,我偏要留。轉輪王對他說,她只是一個六道輪迴中的鬼魂,你不要對她動情。他說,隨情逐欲。佛曰,隨情逐欲,不知覺悟,即是眾生。轉輪王無法,只得隨他去。只是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