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第七章決斷
「母親……」車外傳來薛崇訓的喊聲。全\本\小\說\網這時太平公主那架寬大華麗的馬車停了下來,周圍的帶甲侍衛也勒住戰馬,停在了道旁。
太平公主掀開珠光寶氣的車簾,便看到了兒子正騎著馬獨自站在街邊。她默然看著兒子,但她的神情從容莊重,沒有任何痕跡,和在李旦面前哭哭啼啼的模樣大相徑庭,除了眼睛有點紅,已然看不出彌端。
在兄長面前哭鼻子多數時候是有點假,不過她忽然覺得那種感覺很好,除了這一次……能夠哭,其實是一种放松和依靠,能感覺到被人寵著。在其他人面前,在依附自己的官吏面前,她能哭麼?沒用!
李旦應該是寵她的,不然以前怎麼會答應她無數次的無理要求呢?可是,一旦涉及到核心的東西,他就能變得如此無情!太平心裡百感交集,說不上恨,畢竟平時李旦哥對她確實是千依百順。這讓太平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武則天對她的寵愛更甚李旦,卻在政|治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殺掉了薛紹,給她留下幾個嗷嗷待哺的孩子。
真不怨武則天,更不怨李旦,世間事總有它的規則。
……只見薛崇訓從馬上翻身下來,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母親,他的目光如此專心,仿佛他的眼裡只剩太平一個人一樣。薛崇訓的心裡現在確實只有母親一個人,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了。
「母親,今上怎麼說?」薛崇訓問道。
太平不動聲色地說道:「你上車來,和母親一起回府。」
薛崇訓躬身抱拳道:「是。」說罷將韁繩遞到旁邊的一個侍衛手裡,等別人為他開了車廂的木門,他才彎腰上了車。
豪華的四架馬車再次啟動,又寬又大的車子確實坐著舒服,穩穩噹噹的。
「今上執意要傳大位給三郎。」太平公主淡淡地說道,一面說一面觀察薛崇訓的臉。但是薛崇訓只是皺眉應了一聲:「哦。」
他本來想繼續苦口婆心地再勸母親的,但最終沒有再說,總是老調子怕母親的耳朵都聽出了繭,便懶得多言,只是默默地坐著看著她,等著她的態度就是了。兩人相顧無言,車廂里很穩但依然有點顛簸,他們的身體也隨著車廂輕輕晃動,車輪上塗了油沒多大的聲響,只是外面那些沉重的鐵騎踏得石板路噠噠脆響。
太平公主臉上的神情依舊莊重,有上位者的氣勢。所以她雖然是薛崇訓的親生母親,薛崇訓在她的面前也總是感覺有壓力,一種無形的威壓。
不料這時她帶著這樣表情忽然說道:「崇訓,你過來挨著母親坐。」
他不禁抬起頭來看著太平公主,可是她的臉上卻依然一臉冷熱……他感到壓力山大,想想自己都二十多了,還要蹭到娘身上撒嬌?如果是普通母親還好點,關鍵她是太平公主,這讓薛崇訓感覺十分彆扭,屁|股上有膠水沾著一樣,久久沒法起來。
太平公主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帶著怨氣的疲憊,頹然道:「你處處賣力,是因為害怕李三郎,和我在一條船上怕連累到你?」
薛崇訓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這麼說,心裡尋思也許是在皇帝那裡受了打擊?他急忙說道:「世上最靠得住的人是誰?自然是父母,我已經沒有父親了,母親是我最親的人。」
此刻他感受到了太平公主的失落與消沉……皇家裡那骨子裡冰冷的親情,其實他也不是很有好感,於是心下一軟,強自站起身來坐到太平公主的身邊。
太平公主聽了他的話,頓時有些動容,神情異樣:「能抱一下母親嗎?」
薛崇訓:「……」他感到有些惶恐,她雖是自己的至親,但總覺得她更像上峰一樣威嚴。薛崇訓的臉色都白了,怔怔看著她:雲鬢上的珍貴珠玉閃閃發光,一張端正而艷麗的臉,五官形狀和自己有些相似,飽滿額頭,大眼睛,高鼻樑……熟悉而陌生。
薛崇訓不安地看著太平,抬起雙臂猶豫了片刻,終于振作勇氣,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宮廷貴婦妝扮的太平慢束羅裙半|露|胸,身材豐腴,肩窩的地方已無寸縷,薛崇訓聞到一股稀奇香料的異香,手上觸到輕軟的綾羅,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太平公主幽幽嘆了一口氣,少頃她的肩膀輕輕顫|抖,好像在抽泣。薛崇訓心道:看來母親是信任我的,不然不會這樣,以前她就從來不會把自己的軟弱一面在別人面前表露。
想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