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第三章日出
紫色的幔瑋、金色的燈火、暗金鑲邊的櫚木家具、鏤空花紋的雕窗,華麗而寬敞的宮殿布上一層橙黃的光輝,澤澤生輝。\www、qΒ\\薛崇訓驚詫之餘看向自己的母親,也看到了她身後的門外,是大明宮的燈火燦爛,一切都是那麼繁華喜樂。
可是他為什麼看到繁華,就聯想到草木叢生的衰敗景象?或許一瞬間他沒回過神來,神情恍惚就容易胡思亂想。
這幅模樣確實不適合見人,特別是見太平公主。他只穿著一條褻褲,裸|著上半身,身上的塊塊肌肉結實還泛著光澤,就像金屬的光一般,野性、健康、堅固。他頭上的髮髻在方才和宮女折|騰的時候弄散,幾縷亂發飄在額前……長發總是給人柔軟的錯覺。肌肉讓人感覺到力量,長發仿佛柔情。
雖然衣冠不整,但倉促之間,倒是有種力量與柔情相輔相成的美感。
太平公主見自己的兒子好,自然滿心愛憐,她拖著長裙下擺款款走近,彎腰拾起被薛崇訓胡亂丟在地上的葛袍。
薛崇訓忙跪倒在地:「兒臣不知母親駕臨,衣冠不整有失禮數……」
「起來,這裡是寢宮,本來你也要歇息了,恕你無罪。」太平伸手輕輕扶住他的光膀子,她長長的指尖冰涼。
「是。」薛崇訓皺眉緊皺,心裡還忐忑不安,這種尷尬事被太平撞見當然難堪,幸好太平公主是自己人,不會治他淫|亂宮闈這些罪的。
她抖開手裡葛袍,輕輕搭在薛崇訓的肩膀上,用關切的口氣說道:「都入秋了,你還是將息些,別染了風寒。」她把衣服披在薛崇訓的身上後,手指久久不願離去,放開的速度慢得叫人心急。
不知怎地,薛崇訓心中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感覺這親情有點彆扭,難道是因為自己有現代人回憶後對現在的父母產生了排斥心理?薛崇訓看著面前這個才四十餘歲的母親,精細的裝扮之後根本就看不出年齡,一張端莊的臉雖然沒有小女人般的秀氣,反而有股霸氣,但肌膚卻是保養得嬌|嫩雪白。不管怎樣,薛崇訓都年近而立,早已知曉人情冷暖,自然懂母親的關愛。
這時太平公主的眼睛露出欣慰的表情:「你在隴右呆了一年,這才剛回來就被召進宮中面聖,連家都來不及回一趟。晚宴時我一直在注意你,發現你沒喝幾杯,自然不會就醉了,宴席之後你其實很想回府吧?你卻要留下來,心裡還疼我這個做娘的?」
口氣讓薛崇訓有點消受不住,只得沉穩地說道:「母親身邊並不缺人,只是天色已晚,兒臣便明日再回去。」
太平公主淺淺一笑:「嘴硬心軟,你倒是很像我。」
薛崇訓不動聲色系好腰帶,躬身立於一旁,默不作聲。
太平公主緩緩向樓台走去,回首笑道:「來,到母親身邊來。」
「是。」薛崇訓順從跟在側後。
俯覽大明宮,到處都有美麗的燈光,但卻是安靜,長街上偶有巡夜的宦官宮女提著月圓燈走過,說話也是小聲的,樓台上聽不見。這裡就只有太平公主和薛崇訓母子,羅帳里的宮女早已退出去了。
太平公主說道:「昔日你外祖父外祖母在時,用名將薛仁貴取道大非川,竟也落得全軍覆沒,至使吐谷渾餘部全部落入吐蕃人之手,讓大唐失去重要屏障;你也姓薛,今日降服吐谷渾,又奪重鎮石堡城。完成了她未盡之心愿,我心甚慰,先輩在天之靈也會庇佑你的。」
薛崇訓道:「兒臣生為皇室,為國盡忠是本分,微功不敢自誇。」
太平公主忽然轉過身來:「為表功勞,讓你掌隴右節度使,還滿意麼?」
薛崇訓有些疑惑道:「恢復兒臣王位,從今可稱王稱孤,這比隴右節度使更值得說啊。」
從地位上和權勢上說,當然郡王更厲害,和什麼節度使完全沒有可比性,郡王幾乎是異姓最高的爵位,而且可以開府設官,一般的朝廷機構根本就管不了他們。但是,隴右有兵!長征健兒十萬自然不會全部擠在隴右道,會分批部署在邊關、京畿等軍事重地,就算如此,加上原本的邊軍,隴右共同仍會留下至少五萬以上的軍隊,唐軍精銳,五萬大軍實在是一股很強大的力量。
太平公主笑吟吟地看著他的眼睛:「你是我生的,肚子裡想什麼我能不知道?」
薛崇訓:「……」
太平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難以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