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第一章使君
唐代交通不便,地方官的職權一直就很大,刺史是一州的最高軍政長官,治下郡縣的軍政財全權集於一身,並有直接任免甚至殺罰中下級官吏將領的專權。www。/其權力相當於明代的布政使、按察使、指揮使三司使的集合,不過刺史的權力僅限於一州。
薛崇訓封鄯州刺史,在鄯州範圍內他就是老大,無論是文事武事,還是提刑按察,他都有權節制。除此之外,太平公主又封了他個御史的頭銜,對隴右道的各級官吏都有監察上報之權。
這麼一來,他的爵位雖然降級到衛國公,但實權比在長安時大多了。以前在長安基本沒啥自主權力;一去鄯州,不僅掌一州大權還能影響整個隴右道。
但如今戰爭臨近鄯州的情況有點複雜,薛崇訓在那裡算不上老大,因為邏些道行軍大總管、隴右節度使程千里駐在鄯州,城內外布置的十萬大軍也在程千里的手裡。
鄯州各地原本有駐軍二十個團四千餘人,這股軍隊本該薛崇訓掌管,但為了在戰爭中軍令協調,節度使程千里除了掌十萬健兒,還節制隴右各州駐軍三萬餘,其中就包括鄯州二十個團的府兵。於是在軍權上薛崇訓在鄯州還算不上老大。
薛崇訓從來沒見過程千里,本來以為是個身高九尺威|猛不可一世的猛將,但當他在鄯州見到程千里的時候,發現完全不是想像中那樣,頗感意外。
……
他們到達鄯州的時候已近黃昏,夕陽西下的場面讓天地都仿佛害羞得犯上一片紅暈。地方官是迎出十里長亭外接到薛崇訓一行人的,但程千里比薛崇訓的官大,按禮儀不能迎出城。好像他也不是為了巴結權貴做噁心事的人,硬是沒來迎接,只等在城裡,讓薛崇訓自己去見他。
薛崇訓進城之後發現鄯州變化非常大,上回送金城的時候鄯州剛被戰火洗劫,一片蕭條悲慘,可不到一年時間這裡就恢復了繁華似錦……鄯州這處河湟谷地不僅水草豐富適合農牧生產,且地處絲綢之路的要衝,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各種各樣的人到這裡來,恢復人口數自然十分容易。
從東門入城,沿著東西延伸的橫大街走了一陣,迎面便走來一隊人馬,前頭一文一武倆人,一個穿官袍一個穿盔甲,走到薛崇訓跟前後都從馬上翻下來,抱拳為禮。薛崇訓見那文官的衣服顏色是青色,便大咧咧地坐在馬上沒有下來。
文官說道:「程使君在箭樓上等衛國公,您要不要先回府歇歇再說?」
薛崇訓也很想看看程千里是個什麼樣的人,心情有些迫不及待,便說道:「帶我的隨從先回府安頓,我自去見程使君……婷兒和我一起去,你也好見見你的叔父。」
側後的張五郎說道:「初來乍到,讓飛虎團與郎君一併過去。」
薛崇訓想想讓一支裝備精良的衛隊隨從挺有排場的,便點頭同意。他騎馬,程婷乘車,在眾軍前呼後擁中繼續向西行。鄯州有兩條寬約兩丈的主道,分別以東西、南北延伸,橫平豎直貫通四城,這兩條大街中間沒有任何障礙,正說明了這座城池作為軍事要塞的功能,一旦打起仗來,能夠十分快速地通過大道分調軍隊。薛崇訓等人便是沿著東西大街直走,程千里在西城箭樓上。
沿途的官民認得刺史的旄牛尾旌節,都提前讓到道旁,並躬身侍立不敢喧譁。薛崇訓見此情形,倒有些洋洋自得起來,有種當上土皇帝的快|感,但轉念一想,這也是因為封建**的殘暴,要是官僚心情不爽,隨便就可以安個不敬之罪云云砍幾個人,百姓敬畏是沒辦法的。
來到西城城下,只見城樓上下五步一崗戒備森嚴,那些軍士雖然穿得破舊,盔甲下面多是麻布,但站得筆直如樹一動不動。薛崇訓見此情形,自然看出程千里治軍有道,這些健兒剛從各地徵兆而來就被訓練得有板有眼的。
他向樓上喊道:「鄯州刺史薛崇訓拜見程節度使。」
不一會,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將領便從石梯上跑著下來,到薛崇訓的馬前抱拳道:「程使君請衛國公移步上樓一敘,請!」
薛崇訓翻身下馬,走到馬車旁邊拉開車廂木門,說道:「婷兒,到地方了。」說罷伸出手去,扶著程婷下車來……這種事兒可以說是風度,但在唐人眼裡就很不可思議,哪有對妾室這樣的?來傳令那將領見狀臉色也露出了驚訝之色。薛崇訓不以為意,現在這情形表現出對程婷的寵愛並無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