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汗 第四十六章廷議
卯時過後,宰相大員們陸續到達了紫宸殿,皇帝還沒來於是大夥便或站或坐說說笑笑,殿中漸漸地熱鬧起來。全\本//小\說//網這時候沒人說正事兒,都是挑一些生活瑣事和樂子閒扯,只有在此時才能感受到大臣們其實也是一個個普通的人,平日裡過著普通的日子。談論得最多的自然是元宵節前後的事兒,昨晚薛崇訓和張說他們一塊兒,正好有共同話題,從作詩到喝酒,專挑有趣的小事說道,薛崇訓還笑張丞相酒量不行,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閒聊了一陣,門口的宦官喊了聲,提醒眾人皇帝來了。於是殿中很快肅靜下來,大臣們分成兩排站在兩側。
這時便見汾哥和高皇后一起從正門進來了,跟著他們的宮女宦官在都在門口停了下來,只讓他們兩個人從中間向北走。汾哥走在前頭,一旁的高皇后稍稍位於他的後側,並不能和皇帝並肩而行。
汾哥做了近兩年的皇帝,走路的姿勢動作倒是練了出來,雙手提在腰間,用緩慢的闊步一本正經地直走。無奈他的背有點弓,脖子向前伸的,努力挺起胸膛也是站不直,搞得沒什麼氣勢,反而有點猥瑣。
相比之下高皇后反倒更有大氣尊貴的氣質,高鬢鳳冠,目視前方,冷冷的神情給人以不容褻瀆的感覺,投足之間的優雅從容也是十分到位。
二人緩步走上台階,汾哥到台子後面的正位上坐下了,兩邊舉扇的宮女站到了座位後面,當值的內侍宦官魚立本躬身立於一旁。高皇后的座位如同她和皇帝同行的位置,位於側後,前面還放下了一道珠簾遮住。
這麼一番裝腔作勢之後,大臣們才跪拜呼:「陛下萬壽無疆。」
汾哥只說了兩個字「平身」,此後很長時間便一句話也沒說,任憑大臣在下面依次發言說事兒。
一年的政略和預算等大事今天還趕不上說,大夥起先談的還是眼前開年的安排。中央到地方各官府衙門都開印辦公了,按照往年的習慣要從宮裡發勸勉臣民清廉奉公的詔書。汾哥只需點頭便可,自有別人代寫五色詔書。
然後兵部尚書張說果然問了薛崇訓一些關於平叛的事兒,兩人關係本來就不錯,張說自然不會故意問一些不好回答的問題。比如未經朝廷下旨便屠殺了崔門一家幾百口,雖然在有人造反時可權宜行事。問題不是很大,但如真的問起來,薛崇訓也是不好推乾淨的……幸慶張說壓根就沒問那事。
就在這時,忽見皇帝忽然打了個哈欠,他急忙抬起袖子遮住,情知失態臉色有些尷尬。大臣們見怪不怪,連御史都懶得直言勸諫了。
汾哥繼續面無表情地正身坐著,不過時間一長,他百無聊賴之下小動作就難免多了些。有個御史終於忍不住站出來執禮道:「陛下當今天子,一國之君,一舉一動都干係國家顏面,請慎行。」
汾哥倒是有優點的,別人當面說他的不是,他也不生氣,只說道:「朕知道了。」
以前他在幽州做刺史的時候,手下的官員潘大鬍子勸諫他不要在農忙時出外遊玩打獵,竟然躺在大路上擋道……要是遇到暴君性子的人,從人身上踩過讓馬蹄活活把人踩死也不是不可能,但汾哥的做法只是掉頭回去了。他這個人算和氣厚實,也是一種美德不是。
這時大夥總算把那些瑣事說完了,左相陸象先進言道:「陛下正位已第三年,請以社稷長遠為重,早立皇儲國本。」
汾哥聽見有人問他話,便左右看了看那些大臣,眾人都低頭不語,大殿上一下子安靜了許多。汾哥便問道:「大家都覺得應該立太子嗎?」以前遇到這樣的事兒,只需要讓太平公主決定就行了,現在沒人能決定,他便只好問大臣。
既然是皇帝問話,不回答按禮就是不敬,眾人都紛紛附和要立太子。這種事兒,沒人敢反對,皇帝有兒子憑什麼不讓人立太子,根本說不通……只有薛崇訓沒有表態,因為他確實沒資格管這事兒。攸關國本,皇帝一家子可以說,宰相等國家重臣可以說,什麼親戚之類的就實在不好插手了。
汾哥見狀便又問道:「立誰好?」
家國天下,皇帝家的事,宰相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很正常。陸象先毫不猶豫地說道:「長幼有序,自然立長。」
當初睿宗皇帝廢長立幼,讓老三李隆基做太子,是以功勞為憑據的;如今汾哥李守禮的那些兒子,沒一個有功勞,還有什麼好商量的?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