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第一八一章 青藤先生
更新:09-04 22:46 作者:美味羅宋湯 分類:軍事小說
張天復在雲南副使任上遭遇兵敗,被彈劾下獄。↑,.
國朝對於武將兵敗頗能容忍,而守土文官一旦兵敗則往往處以重刑。
眼看張天復性命不保,正是兒子張元忭馳往京師,上下打點,四處哀求,最終張天復得以削籍回鄉,逃過一劫。
這種不坑爹還能救爹出坑的兒子,足以令人欣慰了。
張元忭也是因此名聲大噪,孝名遠播。
張元忭知道徐元佐應該是知道的,只是禮不行不明,這個過場總是要走的。
關鍵是要走得好看。
果然,徐元佐接下去便道:「小子曾聽聞有山陰人鎮雲南者,廉憲張公某因故落獄,而其子以至誠至孝,感天動地,使之平安而歸。只因年幼,不曾知道詳細,莫不然正是先生故事?」
張元忭心中愉悅,笑道:「然也。」
「我只聞先生文章學問蜚聲海內,原來先生更是孝道楷模,失敬!」徐元佐又行一禮。
此時人多淳樸,皮裡春秋還是政壇老人精的專利,任張元忭學問精深,也不能相信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能有這般功夫。更何況張元忭是真君子,就算將徐元佐剖開給他看,他也不能相信,更遑論懷疑。
張元忭這回只是淺淺回禮,因為他從心裡已經將徐元佐視作自己人了。
短短一路走來,逮至偏廳,徐元佐就見徐階徐璠在座,還有個面容憔悴,看起來像是到了八輩子血霉的邋遢文士陪坐。
徐元佐落後張元忭兩步,方才騰出空間可以小步緊走上前,拜見大父、義父。張元忭根本不知道徐元佐跟徐璠的關係,聽徐璠之前說過「吾兒」,又聽他說起「徐元春」,還以為徐元佐多半也是嫡子。
至於那個邋遢文士,好像對什麼都不介意,一副哀莫過於心死的模樣。
徐階笑吟吟叫徐元佐起來。道:「見你與子蓋挽臂而來,似有故舊。」
徐元佐一笑:我跟張元忭先生的重孫倒是神交久矣。
張岱是正是張元忭的嫡長重孫,精通文史,兼善琴、棋、書、畫、茶、戲、骨董、金石……有謙者說。張岱是晚明小品集大成者;若不太謙虛,則有「吾越有明一代,才人稱徐文長、張陶庵,徐以奇警勝,先生以雄渾勝。」
能與徐文長並稱越郡一代文杰已然不易。而評價更在徐文長之上,可見一斑。
可惜現在張岱他父親還沒有出世,他爺爺也就是張元忭的長子,現在大概也只衝齡。
「元佐年雖幼,不掩君子之風。」張元忭落座笑道,又指那文士道:「元佐,這位先生乃是我越郡俊傑,之於今日,誠如二陸、右軍之於魏晉,四明、放翁之於唐宋。而論及奇謀定邊。揮斥方遒,無人能及此君。」
聽到這麼高絕的評價,在配上如此一副灑脫不羈的模樣,徐元佐脫口而出:「莫不是徐青藤?」
徐渭瞟了一眼徐元佐,嘴角抽了抽,輕輕抱拳一拱:「正是不祥。」
徐元佐一時間竟然忘了明朝禮數,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徐渭。
關於此人的典故無須多言,徐元佐只記得某年他去澳門看《青藤白陽》展,幾個連中文都不認識的歐洲人,站在徐青藤的狂草前低呼長嘆。也有某位他曾相交的畫壇前輩。說每次看到徐文長的字都會忍不住掩面而泣。
這份藝術感染力,五千年中罕見。
他的青藤畫派開一代畫風,讓鄭板橋願為他門下走狗,齊白石恨不能為他鋪紙研墨;
他的文章可以引領越中靈逸文風。又能作表成賦,進呈天子;
他的曲藝直接影響了湯顯祖,《南詞敘錄》是第一部南曲理論專著。
他的詩詞直抒性靈,為公安派所繼承;
他在胡宗憲幕府之中,出謀劃策,計略徐海。策定王直,布衣為督撫師……
徐文長几乎達到了一個布衣隱逸的巔峰。
只可惜正應了「命運多舛」四個字。
九次自殺未遂,發狂殺妻入獄,只能「獨立書齋嘯晚風」。
徐元佐終究是文科生的靈魂,情感上遠比講求邏輯和精準的理科生豐富。此時看著徐渭,就像看到了一齣悲劇,幾乎眼淚都要湧出來了。
「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