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望族 第624章 鳳凰于飛(二十三)
張會酒意上頭,打開話匣子,毫不避諱講起家事。
「我外祖父是會昌侯的庶長子,太夫人多年無子,外祖是被當世子栽培長大的。然……太夫人後來忽有了嫡子,外祖與他的庶出弟弟便都得了個錦衣衛指揮使,曾祖也不再提封世子之事。」
「那位嫡子自小體弱,未及封襲,便亡故。」張會裂開嘴,實要笑,卻發不出半點笑聲,「你猜怎麼著,沈二,你再想不到,那位嫡子就只一個兒子,一個庶子!太夫人卻哭求老侯爺,硬要讓這個庶孫隔代承了爵,也不肯讓我外祖這庶長子承爵。」
「那一年,我外祖已有功勳,而那個庶孫,不過才十七歲的毛頭小子。同是庶出,卻是這般不同。」張會嘴角諷刺之意欲深。「這位庶長孫,便是如今的會昌侯孫銘。這位會昌侯武功未見得,軍務上也受過不少申飭罰俸,卻是使得一手見風使舵的好本事,他原娶了代廟汪皇后之妹,後來,這位原配便適時亡故了,他續弦是嘉善大長公主之女。」
嘉善大長公主是英宗的女兒。
這位會昌侯孫銘在土木堡之變後娶了代宗皇后的妹子,奪門之變後英宗重登龍椅,這位便迅速讓原配「適時死了」,續娶了英宗的外孫女。
適時二字,尤讓人心裡發寒。
沈瑞一嘆,這些外戚勛貴見風使舵的功夫也是爐火純青。難得的是,還當得成牆頭草,沒有被收拾掉。
「外祖父才不理會孫銘小人行徑,他的功勞是實打實的。外祖父夭折了些兒女,最後只剩下我母與舅父兩個。舅父自幼習武,也不屑那些小人行徑,也同外祖父一般走的武功路子。」張會臉上隱隱顯出驕傲來,「我舅父孫鑾深得先帝爺信重,曾掌錦衣衛南鎮撫司。」
然而,很快他語氣又轉為森然,「那會昌侯孫銘也只生出一個兒子孫臬,卻是原配汪氏所出。他深恐我舅父聖眷隆重,而他家親近代廟事被清算,爵位終回我外祖父這一支上來,便屢屢使下作手段陷害我舅父。」
「弘治九年,他污我舅父貪瀆,舅父被下獄期間,他又跳出來,與其他房頭的叔祖父爭奪我外祖名下那些宣廟所賜侯府子孫的莊田房宅,後軍都督府秉公處置,舅父洗冤出獄,田產房宅歸還,更是升了一級。那孫銘更不死心,計策也越來越毒。」
張會說到此處,已是滿臉猙獰,而聲音異常悲愴道:「我外祖父故去後,孫銘竟指使外祖父庶出兄弟孫珙誣我舅父子蒸父妾。」
沈瑞震驚得張大了嘴,怪道他只打聽出張會舅父短暫掌過南鎮撫司,卻很快亡故。原來……竟是這樣……
蒸,通淫。
這不是髒唐臭漢,子蒸父妾這等屬犯不孝、逆天道、壞人倫的大罪,在大明律里判刑頗重,如律鞠治外,武官世襲的爵位身份整個的被削去,子孫也不再承襲。
歷來男女之事最難掰扯清楚,何況是叔父告發……哪怕沒有實證,就這樣一條莫須有的罪過也足以毀了一個前程正好的南鎮撫司鎮撫的仕途之路了。
「外祖父亡故,外祖母言辭被認定是護子心切不足取信。孫珙空口白牙,舅父卻百口莫辯。先帝爺到底還是信任我舅父的,然迫於言官口筆,判我舅父降一級帶俸閒住。」
張會已經雙手掩面,微微顫抖,「舅父如何受得這等腌臢氣,不到一年便是生生氣死了。可憐他死後,外祖母為之乞祭,禮部竟以嘗有亂倫事而斷不當與!還是先帝爺特許……」
沈瑞也陷入了沉默,外面沒流傳這件事,應是事涉錦衣衛,眾人不敢議論,兼之先帝心存仁厚,大約也露出口風將此事壓了下來。
遇上這樣的事……這樣防不勝防,這樣百口莫辯……
唉,也難怪張會會說處處小心,會對丘聚的動作這樣大反應了。
真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
沈瑞忽而失語,不知道該安慰張會些什麼,只拍了拍他肩膀,舉起水囊,狠狠灌了口酒。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莫說天家無骨肉,為那把龍椅爭得你死我活;也莫道有爵之家內耗慘烈,親人亦如寇讎;且論但凡小有家資,就保不齊為一塊地、幾兩銀子而兄弟蕭牆。
想起初來時,生母孫氏新喪,三房九房迫不及待跳出來瓜分孫氏的產業,財帛面前,族人算得什麼?
沈源又對嫡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