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元輔 第124章 道統之爭(下)_頁2
為了解決現實的社會問題,並且因為有一定的實效才能夠在歷史上流傳。如果是主觀主義、脫離實際的學說,早已被歷史發展的大潮淹沒了。
不過,每一個時代的思想家所面臨的歷史課題不同,故他們所反對、所提倡的學說性質也不盡相同。
王陽明所面對的歷史問題是:朱熹的理學已經被欽定為官方哲學,是對儒家經典的權威解釋,是國家科舉考試的標準教材。
眾所周知,在中國的封建專制制度下,每一個學者都會面對這樣一種歷史的悲劇:他的學說如果不被官方接受,就不可能在社會上廣泛傳播,從而產生實際的影響;而他的學說一旦被官方接受,則立即凝固、僵化、喪失面對不斷發展的生活現實,以及不斷調整、改造、發展的生命力。
這是政治意識形態相對穩定的特性,與學術思想不斷變化的性質的內在矛盾決定,朱熹的理學也是如此。
王陽明的青年時代與那個時期大多數學子一樣,也是篤信程朱理學的,「遍求考亭遺書讀之。」但是,循著朱熹「格物致知」的思路,王陽明在「竹子」上並沒有格出天理,從此他轉向陸九淵的心學。
他說:「乃知天下之物,本無可格者。其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
王陽明繼承了孟子「萬物皆備於我」,陸九淵「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的心學傳統,將人的主體意識與萬物聯繫起來,認為格物不是格外部的客觀事物,而是格人心中的萬物影像。
所以他又說:「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發便是意,意之本體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於事親,即事親便是一物。意在於事君,即事君便是一物。意在於仁民愛物,即仁民愛物便是一物。意在於視聽言動,即視聽言動便是一物。所以某說無心外之理,無心外之物。」
由此,王陽明得出了「心外無物」,「心外無理」的結論。
關於王陽明與朱熹學理上的關係,後世國內外的學者研究甚多,此處不多贅述。總之,王陽明走上反對程朱理學的道路,除了學理上的原因,更多的還有現實考慮,就是由於程朱理學成為官方哲學、科舉教材以後,日益走上了凝固、僵化之路。
他批評當時的社會風氣說:「從冊子上鑽研,名物上考索,形跡上比擬。知識愈廣而人慾愈滋,才力愈多而天理愈蔽。」
當時許多士人將程朱理學當成升官、發財的敲門磚,而忽視了程朱理學道德修養的意義,所以完全違背了程朱理學糾正人心,改良社會的初衷,反而導致理學出現嚴重的「虛偽化」。而王陽明弘揚「知行合一」的心學旗幟,根本目的就是要恢復儒家「內聖外王」的經世致用傳統。
從內聖的角度講,他的「吾心」、「良知」就是天地萬物運行的「實理」。他說:「天地感而萬物化生,實理流行也。」
他將宇宙萬物運行的規則稱為「實理」,而對「吾心」格致的過程,就是對這些規律的認識過程。他說:「遺物理而求吾心,吾心又何物也?」
所以在王陽明的心學體系中,心中之理,也是萬物之理,二者是可以完全等同的。他又說:「誠是實理,只是一個良知,實理之妙用,流行就是神。」因此他認為,格致心中良知,就可以獲得宇宙萬物的實理,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獲得實理之途。
在獲得了「實理」以後,王陽明主張還要將其推致於日用常行之間。他曾激烈反對佛老那種脫離修齊治平路線的修養路徑。
他說:「佛怕父子累,卻逃了父子;怕君臣累,卻逃了君臣;怕夫婦累,卻逃了夫婦。都是為個君臣、父子、夫婦著了相,便須逃避。如吾儒有個父子,還他以仁;有個君臣,還他以義;有個夫婦,還他以別。何曾著父子、君臣、夫婦的相?」
佛教將現實世界君臣、父子、夫婦的責任和義務都看成是人生的累贅,要「不著相」,其實就是要逃避。而心學堅持儒家經世致用的傳統,強調一切學問都必須服務於宗法家國的大事業。
他努力劃清心學與佛學的界限,說:「是故良知皆實理,致知皆實學,固非墮於空靈,一與事物無干涉,如禪家者流也。」凡是宣揚脫離倫常、事功而進行的道德修養,都不是儒家的「聖學」。
曾有一官員對王陽明說:「此學甚好,只是簿書訟獄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