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協議。
拔管協議。
藍禮的心臟不由就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忽然就想起了之前兩個人在夏威夷衝浪的時候,保羅曾經和他討論過生死的話題。
「如果大腦死亡,變成了植物人,你會怎麼選擇?」這是保羅的提問。
「我會希望我的家人拔管。」藍禮沒有猶豫地說道。
在美國,病人可以自主選擇簽署各式各樣的協議,其中一種就是針對特殊情況的,當病人飽受病痛折磨,最後又再次陷入心臟驟停的藍色警報,他可以選擇簽署一份「不救治協議」,主動放棄醫院再繼續救助的權利。
這不是安樂死,而是反反覆覆痛苦最後的結束。
其中,腦死亡患者也可以簽署如此協議。腦死亡,從社會角度來說,他依舊活著,因為身體機能還在維持著生命;但從醫學角度來說,他已經死亡了,沒有思考能力、沒有說話能力、也沒有反射能力,甚至沒有辦法自主呼吸,只是依靠著機器維持生命,一旦拔掉呼吸機,生命症體就將被直接終結。
站在人道主義的角度,腦死亡依舊不算是「死亡」,對於他的家人和朋友來說,依舊沒有辦法輕易地送走對方,只要能夠持續支付住院費用,就可以讓他繼續「活」下去,守著一個植物人,等待著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實現的奇蹟。
而站在醫學角度來看,腦死亡卻依舊不拔管,這是對依舊活著的人的一種安慰,僅此而已。
同一件事,不同人有著不同的看法。
有些人希望自己保持著植物人的狀態,繼續活下去;有些人則希望自己腦死亡的時候,家人朋友就可以選擇放手。
故而,這就出現了拔管協議和不搶救協議。病人可以自主指定一個人,由他們來決定自己腦死亡之後的生死走嚮往往,病人總是選擇自己最親近的家人或朋友,又或者是選擇和自己思想觀念最為相同的家人或朋友,代替自己做出自己希望的選擇。
這是一項重任,不僅僅代表著信任,而是全心全意的信任因為這位家人或朋友必須做出一個決定:親手送走這位朋友的決定。對於任何人來說,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為什麼?」保羅不意外藍禮的選擇,卻意外著藍禮的乾脆。
對於藍禮來說,卻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決定了。
上一世,在病床之上苦苦煎熬了十年,他總是想著,「活著」,有時候是一種痛苦;「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如果遭遇了腦死亡,又或者是反反覆覆在死亡邊緣來來回回,眼看著就要解脫了,卻硬生生被搶救回來,然後在死亡線之上持續垂死掙扎,飽受痛苦煎熬的最後,還是不得不走向極樂世界,那種煎熬才是最為可怕的。
當時,藍禮對著保羅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因為我希望活著,而不是為了生存。與其為了生存而奮鬥,不如趁著現在依舊活著,好好地享受人生,不要辜負了那僅僅在夏天綻放的花期。」
「藍禮,有時候我真的羨慕你。不是因為你的帥氣,而是因為你的豁達。」保羅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就在那時候,一個巨浪來臨,保羅就歡快地說道,「怎麼樣,看看這一個浪頭到底誰沖得更加出色?比試比試?」
藍禮自然是義不容辭。兩個人就雙雙朝著浪頭滑動雙手,敞開胸膛擁抱那一片陽光和大海。
閉上眼睛,藍禮現在腦海里依舊可以描繪出保羅那一天的笑容,讓夏威夷的陽光都黯然失色的暢快和肆意,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該死的!
所以,現在那些權利就掌握在了他的手中了嗎?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就將由他來決定保羅的生死嗎?
這真的是太殘忍了。
如果保羅真的面臨了如此局面,那麼……那麼他到底應該怎麼辦?上一世的那些噩夢記憶再次洶湧而至,上一世保羅的結局又再次浮現出來,藍禮不敢再繼續胡思亂想下去,但思緒卻劇烈地裂變開來,越來越洶湧。
藍禮的心臟忍不住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但隨即就注意到了幾乎無法站穩的梅朵,他們都知道那些協議到底意味著什麼,卻不敢深想。藍禮連忙扶住了梅朵,然後挺直了腰杆,堅韌不拔地成為了梅朵最堅實的後盾,那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