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安可以感受到力量正在一點一點地從身體流逝,那種尖銳而綿密的疼痛從五臟六腑逐漸朝著身體四肢擴散開來,每一次動作的細微牽扯都正在消耗他僅存的能量,他甚至可以嗅到死亡的氣息正在鼻翼底下縈繞。
他猜測著,也許這就是自己的終點了。
琴-厄索攙扶著卡西安,步履蹣跚的朝著沙灘方向走去,海風肆虐,撲面而來,讓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遠遠地,就在海天交接的地平線遠端,他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道光束墜落在海平面之上,明亮的藍色撞擊在深邃的藍色之上,然後耀眼的金色就一層一層地膨脹起來,那絢爛而斑斕的紅色夕陽就還是熊熊燃燒起來,漫天漫地都被染成了淡淡的奶黃色,如同檸檬黃的顏料落入清澈見底的泉水之中一般,天藍色就這樣被緩緩滲透,遼遠而寬闊的蒼穹變幻出無窮無盡的色彩,超出了語言的範圍。
卡西安終究再也支撐不下去,他的身體笨重而狼狽地滑落;琴-厄索的肩膀沒有能夠肩負起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就這樣晃晃悠悠地朝著地面靠近,最後雙膝跪地,兩個人就這樣精疲力竭地跪坐了下來。
靜靜地,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那抹絢爛的夕陽,還有逐漸吞噬夕陽的爆炸,真正親眼目睹世界灰飛煙滅的過程,等待著死亡將自己徹底淹沒,就好像在汪洋大海溺水一般,明知道自己應該掙扎求救,但無邊無際的黑暗終究蠶食了所有希望光芒,任何掙扎與抵抗都已經是徒勞,只會讓自己更加狼狽而已,於是,他們就這樣放鬆下來,張開雙臂、敞開懷抱,迎接死亡的到來,擁抱生命的終點。
沒有遺憾,也沒有後悔。
更沒有恐懼。
琴-厄索轉頭望向卡西安,看著他的狼狽與虛弱,不由就露出了一抹笑容,似乎正在吐槽卡西安傷痕累累的模樣,又似乎正在感嘆他們費勁千辛萬苦才完成了任務,眼神里閃爍的光芒訴說著錯雜的情緒。
卡西安注意到了視線,也轉過頭來,然後就可以看到琴-厄索微微歪了歪腦袋,笑容里多了一抹打趣,這讓他也扯了扯嘴角,卻沒有想到,即使是如此簡單的動作也讓傷口疼痛起來,然後五官就朝著中間聚攏,他自嘲地輕笑了兩聲,結果就跟著咳嗽了兩聲,整個人就好像即將散架的樂高玩具一般。
因為疼痛而不得不閉上了眼睛,但咬牙強忍過去之後,卡西安就再次睜開眼睛,注視著琴-厄索的眼神,「我猜我們應該不是今天唯一的輸家。」因為他們成功竊取到了死星的圖紙,帝國的陰謀終究無法得逞。
這一句話讓琴-厄索忍不住輕笑了起來,眼睛再次彎成了月牙兒,但笑著笑著,眼底的悲傷就流露了出來。
卡西安輕輕頜首,用眼神表示了肯定,「你父親會以你為榮,琴。」
她在他的眼神深處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蓬頭垢面的臉龐還沾染了一些血跡,額頭的汗水和眼眶的水光顯示出她的窘迫,但她卻尋找不到絲毫擔憂或者恐懼,更不要說後悔了,而是充斥著一種滿足的愜意。
原來,這才是「活著」,哪怕只有短暫一瞬間的綻放,如同煙花一般轉瞬即逝,但那抹璀璨依舊深刻而絢爛。
視線似乎又稍稍模糊了些許,眼眶裡的溫熱讓幸福的情緒在胸腔里激盪著,迸發出了一股豪情萬丈的灑脫與肆意,就算是死神站在眼前,她也可以談笑風生,笑容在琴-厄索的嘴角一點一點收斂起來,那微微閃爍著光芒的眼睛重新變得堅定起來,然後她朝著卡西安輕輕點了點頭:「一路並肩作戰,這是我的榮幸,卡西安-安多上尉。」
他在她的模糊淚光之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血跡污痕已經感染了傷口,拉渣的鬍子和骯髒的臉龐看起來已經多日不曾睡眠,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蒼白的嘴唇乾澀得開始脫皮,臉上幾乎沒有一絲血色,但他的眼睛依舊明亮,即使是疲憊到了極致、即使是痛苦到了極致,那股堅毅依舊支撐著脊梁骨。
那種喜悅、那種幸福、那種肆意、那種暢快,無法遮掩也不想遮掩,即使身體和精神都已經消耗到了谷底,甚至就連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但他卻知道,這就是自己在一路狂奔、不斷追逐的夢想。
就算這是終點,那又如何?
他堅信著,反抗軍的事業還將繼續下去,帝國的黑暗終將結束,他們期待的黎明終有
2314 深情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