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困難,即使再可怕,即使再糟糕,馬修都永遠不會離開自己的位置,他始終都是藍禮最堅定的簇擁;並且,他堅定不移地相信著,在他之外,還有魯妮、還有安德烈、還有伊頓……還有伊迪絲。
馬修,堅信著。
「藍禮,你知道。」馬修簡潔明了的語氣之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內心深處,你知道這是伊迪絲的決定,你和伊迪絲都沒有期待著這樣的結果,沒有人期待著這樣的結果,意外,永遠是我們所無法掌控的。」
「如果你真的認為這是自己的錯誤,那麼你就太自大了,你不是上帝,你不能操控伊迪絲的人生選擇;如果你真的認為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你根本就無法在斯尼姆繼續待下去,你會親自前往前線把伊迪絲找回來。」
「你選擇了留在斯尼姆,這是最正確也最明智的選擇;你選擇了用自己的方式幫助伊迪絲,而你是正確的。明白嗎?內心深處,你明白這一點,你也應該堅信這一點,即使是伊迪絲在這裡,她也會認同你的。」
馬修的聲音緩慢卻堅定,但藍禮卻輕輕搖了搖頭,「不,你不是伊迪絲,你沒有辦法代替她做判斷。」
「你也同樣如此。你不能假設伊迪絲會責怪你,這不是關於你的事情,這是關於她的。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堅強起來。」馬修毫不示弱地直接撞擊了回去,擲地有聲地揚起了聲音,但隨即就平復下來。
馬修一字一頓地說道,「藍禮,你必須有信心。你需要相信伊迪絲會回來,然後,她會站在你的面前,告訴你,她的真實想法。你必須堅信著,如果就連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話……」說到這裡,馬修的聲音微微停頓了下來,他沒有能夠再繼續說下去,似乎也在擔心著,自己把後續話語說出來,就會演變成真:
如果就連藍禮都失去了信念,那麼還有誰能夠堅定不移地相信著伊迪絲呢?
在藍禮的那首「野獸」之中,如此歌唱著內心的孤寂與悲傷,「所以我們抵達了,一個回不去的孤地,你就是那張讓我赴湯蹈火的臉龐,這就是那個孩子們將繼承的名字,鑄就美麗,鑄就王冠;鑄就完美,遠走高飛。」
馬修現在終於明白了海瑟,也終於明白了海瑟為什麼等到成長之後才能夠真正聽懂這首旋律背後的落寞。
他們都和海瑟一樣,跟隨著藍禮蹣跚前行,來到了一個回不去的孤地,憑藉著一股信念在苦苦堅持著;他們就是彼此所擁有的唯一,踽踽獨行的道路上僅有的陪伴,如果就連藍禮都無法繼續堅持,那麼他們是否也會被內心的野獸吞噬,然後就再也找不到自己。
「藍禮。」馬修輕聲呼喚到。
「……」藍禮沒有出聲。
「我依舊在這兒。」馬修接著說道,就如同「野獸」所唱一般,「所以當你虛弱無力,當你跪下雙膝,我會在剩下的時間裡竭盡全力,守護著你的誓言,鮮活真實。」即使藍禮無法繼續堅持下去,他也依舊會守護著那個誓言。
「……」藍禮,依舊沒有說話。
靜謐的沉默在室內空間緩緩蔓延,窗外的凜冽寒氣正在入侵,室內的暖氣正在敗退,就如同凜冬將至一般,大廈將傾的肅穆和恢弘正在浩浩蕩蕩地傾軋而來,而濃郁到化不開的黑夜讓那股壓迫感越發洶湧起來。
汗水濕透了床單被套,就如同整個人被浸泡在一個泥沼之中,然後淺淺的水窪就這樣徐徐凍結成冰,從皮膚到血液再到骨骼,一寸一寸地凝結起來,時間似乎也就被凝固在了情緒的窠臼中停止了前進腳步。
世界是如此寒冷,就連靈魂的呼吸都變得微弱起來。
馬修卻始終沒有放棄,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藍禮,甚至有些偏執地拒絕移開視線,如同正在展開一場角力。
這不是他認識的藍禮,這也不應該是藍禮的模樣;他知道,他知道藍禮也會疲倦也會困頓也會迷茫也會受傷,藍禮不是無堅不摧的;但藍禮卻永遠都不會投降,更加不會放棄。這也是他對伊迪絲依舊保有希望的原因因為藍禮依舊不曾放棄。
「……我猜想,艾爾芙不是唯一一個變得不像自己的人。」藍禮終於開口了,那沙啞的嗓音從靈魂深處發了出來,帶著深深的疲倦,但輕輕上揚的嘴角卻重新透露出了一抹嘲諷和戲謔,那熟悉的模樣再次回來了。
2211 顧影自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