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中的紐約總是有著一種特別的韻味,好像是二十一世紀的百老匯舞台上演繹著三十年代康康舞的景象,歌舞昇平、顧盼生輝、對酒當歌,在現代的土地之上盛開出一種糜爛腐朽的氣質,即使知道這是黑暗之地,即使知道這是名利泥沼,卻依舊捨不得離開,只是放任自己,留下一會,再留下一會。
蹲在街道十字路口罵罵咧咧的流浪漢,正在訓斥著歐巴馬政/府醫保制度的喪盡天良;旁邊等待著紅燈的男男女女正在嘻嘻哈哈地歡聲大笑著,單薄的吊帶和性/感的襪在三月蕭索的寒風之中格外風/流;不遠處,一名女子單手支撐在停車位里的凱迪拉克,瘋狂嘔吐著,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傾吐出來,身後兩步遠的夥伴們正在商量著接下來到底應該去哪裡狂歡;人行道之上,剛剛結束了一天工作的白領拉緊了自己的風衣,快步在那繁華與蕭索共存的街道里穿行……
久違了,真的是久違了。從南半球的澳洲回到北半球的北美,視線里的景象似乎瞬間從天堂墮入了地獄,即使是墨爾本和雪梨也無法找到片刻的相似。這讓藍禮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不遠處,先驅村莊那低調的檸檬黃霓虹燈被淹沒在附近五光十色的繽紛色彩之中,深褐色的木製大門散發著滄桑而古老的韻味,門口展示窗里泛黃的報紙還在講述上上世紀二十年代的「新」聞,似乎與紐約的氣質格格不入,卻又奇妙地與格林威治村融為一體。這是像伍迪-艾倫那樣的老紐約客們總是對這片區域情有獨鐘的原因。
出乎意料的是,藍禮的腳步忍不住開始加快起來,雖然他僅僅只是在這座城市裡生活了三個月,但卻可以嗅到家的味道,難道是因為這裡陰氣沉沉的天氣讓他想起了陰雨連綿的倫敦?
推開那吱呀吱呀作響的厚重木門,一層紅色幕布隔離開來的接待間出現在眼前,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晚上好,歡迎光臨先驅村莊。」接待員詹妮絲-布萊克(janis-black)那熟悉的老煙嗓立刻響了起來。
「晚上好,一位,有空位嗎?」藍禮露出了一個微笑,站在旁邊的老熟客安迪露出了訝異的表情,正準備說話,藍禮卻將手指放在了唇瓣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但可惜的是,藍禮的把戲沒有能夠持續太久,詹妮絲抬起頭來,然後露出了一個大大的驚喜,「嘿,夥計!你回來了!」詹妮絲已經五十五歲了,身材十分肥碩,是那種美國中年婦女的典型梨形身材,如果可以的話,她總是喜歡坐在迎賓台的後面,但現在卻邁著沉重的步伐,歡快地跑了出來,給了藍禮一個大大的擁抱,「耶穌基督,你看起來像是澳洲來的土包子。」
那爽朗的調侃讓藍禮頓時哈哈大笑起來,詹妮絲用力拍了拍藍禮的後背,「你到底離開了多久來著?我現在已經有些記不起時間了。」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現在回來了,不是嗎?」藍禮的話語讓詹妮絲滿意地點了點頭。事實上,藍禮僅僅只是在這裡工作了三個月,但卻離開了超過七個月,儘管如此,還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在這座酒吧里留下的深刻印記,似乎他從來都不曾離開過一般。
掀開紅色幕布,藍禮再次進入了酒吧內部,今天是周三,酒吧上座率約莫一半,舞台上一名女歌手坐在高腳凳上,哼唱著爵士的靡靡之音。「嘿,藍禮,你回來了」「大演員,你終於出現了,我幾乎以為你消失了」「天哪,澳洲土著居然把人質放回來了」……坐在位置上欣賞著音樂的常客們,看到藍禮的身影,紛紛打起了招呼,七個月的時間在腳步之下漸漸縮短,直至消失。
等藍禮抵達吧檯時,尼爾-圖森高高舉起了一杯龍舌蘭,「啪」地一下放在了桌上,那透亮的酒精灑落了下來,折射出酒吧那迷醉的色彩,「歡迎歸來!怎麼樣,敢不敢接受挑戰?不會到了澳洲半年,變得像他們一樣愚蠢無趣了吧?」
藍禮也沒有回答,舉起了酒杯,高高抬起,轉身朝著酒吧示意了一圈,熟客們紛紛舉起了自己手中的杯子,而那些陌生的客人們則興致勃勃地看著這一幕,先驅村莊那種自由而親切的氣氛在這一刻得到了生動的詮釋,然後藍禮把酒杯放在嘴邊,一飲而盡,隨後把酒杯往吧檯上直接一個倒扣,乾脆利落。
「好樣的!」旁邊響起了喝彩聲,然後大家都紛紛喝起了自己手中的酒精,坐在舞台上的那名爵士女伶不由朝吧檯投來了視線,目睹著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