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的外科專家們此時簇擁在一個看上去慈祥善良的老人身旁，費力地將一處簡單的刀傷描述得詳盡複雜，即便不論從切口的類型還是刀具的型號都並無什麼值得關注的特色。

    老人只是笑眯眯地聽著，腳程不慢地來到了病房前方，房門很快被人打開，幾乎所有人都留在了外間。

    病房內仿若陷入凝滯的幽暗，只有病床前方的電子屏幕散發出五彩繽紛的光亮，看上去像是某個綜藝節目，在釋放著吵鬧的背景音樂和一張淺笑著的臉龐。

    老人看了眼電子屏幕，身後的隨從已經將病房內的燈打開，隨即這檔熱鬧無比的綜藝節目也被人關掉。

    美好的聲音戛然而止，萊昂終於緩緩抬頭看向他，眼中帶笑。

    隨從很有眼色地離開房間，白髮蒼蒼的老人隨即在床邊坐下，腰板筆直，略顯混濁的眼睛迸發出銳利的神采。

    「你不該如此犯險。」

    果然還是那種命令式的語氣，久居上位所浸染出來的壞習慣。他說話的次數不多，但每次都令人憤怒。

    萊昂溫柔地笑笑，眼中帶著些許的無所謂或者說，可笑。

    「是不是我死了你會好受一點，真是可惜。」

    老人不為所動，冷冷地盯著他道：「你是我兒子。」

    萊昂仍然在笑，那種制式的禮貌的微笑，「嗯，我知道，我是個棄子。」

    「你以為撒嬌有用嗎！平時心安理得地接受孔家的庇護，惹禍的時候只要翻翻舊賬就能被人原諒。」老人生氣時周身的威壓也被帶起，像是沉重的網，收攏得空氣也變得壓抑起來，「你是孔家的孩子，身上流著孔家的血液，應該懂得區分利弊，這樣魯莽行事，簡直是胡鬧！」

    萊昂沉靜下去，精緻的面容蒼白無血色，眼皮也淡淡垂下，綠色的瞳孔被遮掉一半，像是鑲嵌在石膏下藍綠色的寶石，饒是如此，他唇邊仍舊噙著抹笑意，仿佛是在釋放被磨平了的戾氣與傲氣，像是無聲的責怪，在怪幼年時期沒有被好好扶養，即便知情人都被封鎖了消息

    也只有此時，他很像他的母親，永遠是如此的靜謐柔和，永遠是如此的璀璨漂亮，宛如異域的珍寶。

    老人緊閉著嘴唇，雙眸顫動了下，想要嘆息，卻還是移開目光去看他手臂上插著的靜脈輸液器，液體正在緩慢地流入他的身體，醫生說是有鎮定的成分。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還不夠嗎？」

    他已經任由他展開那種粗淺的報復，如今方家家主沉迷女色，子女拼命賭博，商業版圖也被緩緩侵吞，終將徹底墜落地獄，難道這還不夠嗎？

    萊昂是聰明的，卻著實脆弱，孔家的孩子是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終究是差了很多的

    在他失望的眼神之下，萊昂的笑容更加美麗，「那麼，即便刺殺你的兒子，你還要保下他們嗎？」即便我是故意的。

    老人深深地凝視著萊昂的臉龐，重重地吸氣又呼氣，隨即起身徑直走出了房間。

    房間外已經重新響起吵鬧的腳步聲，萊昂饒有興致地舉起手機對準自己受傷的肩部和臉蛋比了個「yeah」留下自拍，準備將自拍照發給顧寶珠。

    正在冥思苦想編輯簡訊時，房門重新被人打開，房間內灌入陣陣冰涼的空氣。

    門外安保小心翼翼站立在一旁，解釋這位貴客已經獲得老爺的首肯，允許探望。

    黑髮少年踩在門外的消毒墊上，緩緩走進房間，陰冷的目光像是粘粘在萊昂身上，身後的房門合上時，他也正好走到了萊昂跟前。

    萊昂看向崔護，喲了一聲，勾起唇寒暄道：「早知你要來，我就不來了，這種地方我是一分鐘也待不下去。」

    崔護譏笑一聲，很是露骨地盯著他暴露在外的傷口，「可惜插偏了，你怎麼沒死掉。」

    萊昂聳聳肩，嘴唇咧得更大，「我現在開始惜命了，突然很想活下去。」

    崔護突然伸出手按壓住萊昂的傷口，讓紅色的部位重新迸發出血液來，呵呵笑了兩聲，「真可憐，看來是真的，不被喜歡的孩子想要辦點事還要用苦肉計才行，這種事你求我也能辦的。」

    萊昂眨眨眼，將崔護的手掌拿開，難得這種小雞仔還想要用權勢踩人，「我可不是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