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士 第三百五十六章崇禎十年
孫元嚇了一跳,猛地回過頭去。
卻見,眼前這人正是自己當初在泗州是所熟悉的那個湯問行,瘦瘦的,黑黑的,身材不高不矮,站在那裡,就如同生鐵鑄成一般。
他身上只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襖子,腰上別著一把普通制式雁翎刀,右手緊緊捏著刀柄,手背上有青筋突起,微微跳動。
再看他手掌,已經被西北風吹得皸裂了,粗糙得如同牛皮一般。
「哈哈,湯兄弟你終於來了!」孫元大笑著走上前去,伸出拳頭狠狠地擂了他『胸』膛一記:「不遲,不遲,回來就好。」
「湯兄弟,說來也是好笑。京營有個鎮撫也是出自信國公府,也叫湯問行,模樣同你也有三分神似。哎,就是胖了些。不過,人家年紀輕輕就做到鎮撫一級的高官,當真叫人羨慕。湯兄弟,那人不會就是你吧?」
孫元微笑著看著他,眼神卻犀利起來。
「沒錯,那人與士兵湯問行同名同姓。」湯問行大聲回答道:「可卻不是我。湯問行不過是一個普通廝殺漢,只要能夠為國家效力,就算是做一個大頭兵又有何妨?」
說著,他猛地扯開身上的棉襖,『露』出滿是傷痕的『胸』膛,道:「那人雖然和我有幾分相象,卻『肥』得如一頭豬一樣。年紀輕輕就做了高官又如何?這次建奴入寇,京營六萬人馬集合時只餘六千。且畏敵如虎,出城兩月,未發一箭。這樣的軍隊,這樣的鎮撫乃是我大明軍人之恥。湯問行算是看明白了,這天底下,能夠與東夷在戰場上廝殺見血的,只有我寧鄉軍。」
「男兒大丈夫,只要能為國家效力就成,做不做官,又如何?個人的功名利俸祿,對於整個國家和民族來說又算得了什麼?依湯問行看來,這的明朝的軍隊已是爛透了。就好象一口醬缸,就算是再鐵骨錚錚的男兒,落入其中,也要消磨掉『胸』中志氣。如此,我大明朝還有什麼希望,又憑什麼抵禦凶暴的建奴?我湯問行不想大明朝亡國滅種,不想做東夷的奴隸。願為將軍馬前卒,刀山火海,絕不廢話。」
孫元嚴肅地將他的衣襟收攏:「士兵湯問行,我准許你歸隊。」
「多謝長官!」湯問行那張滿是傷痕的因為興奮已經紅得如有火在燃燒:「士兵湯問行有個請求。」
「說!」
「請將軍將我編入騎兵斥候營。」湯問行眼前有出現那日,那群馬頸處懸掛著建奴人頭,飛揚到不可一世的斥候騎兵。
壯志飢餐胡奴『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大丈夫當如是哉!
孫元沒想到湯問行指名道姓要加入斥候騎兵,一愣:「士兵湯問行,你可會騎馬?」
「信國公的子孫,怎麼不會騎馬?當年我湯問行可是在南京軍中做過軍官的,養傷期間,臨陣磨槍,找了個韃靼人做師傅,苦練了兩月馬術。」
孫元哈哈大笑:「你倒是有心,好,我同意了。明日你就去渤海所騎兵營報到。」本來,在他心目中,如湯問行這種勛貴世家出身,文化程度極高,又知兵之人乃是自己將來要著力培養的人才。
他甚至想過,未來的寧鄉軍說不好要由湯問行和韶偉二人撐起來。
卻不想,湯問行卻要求去做騎兵。如此也好,孫元正犯愁朱家父『女』離開北京之後,去那裡找合格的騎將。這才真是,瞌睡來了遇到枕頭,叫人如何不歡喜?
說到這裡,他一把握住湯問行的手,感嘆道:「湯兄弟,你總算回來了,某以為這輩子都見不著你了。」
湯問行眼睛一熱,淚『花』泛起,聲音也哽咽了:「將軍……」
孫元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手:「男兒大丈夫,做什么小兒『女』態。湯兄弟,這個年過得可好?」
湯問行忙將頭轉到一邊,悄悄擦了一把眼睛,強笑道:「還成,過年嘛,不就是走親訪友,吃吃喝喝。湯問行在京城又沒認識的人,也就在家裡打熬打熬氣力。平日裡沒事,上街逛逛。」
說到這裡,湯問行突然想起一事:「將軍,你不問我還忘記一事了?」
「什麼事?」
湯問行:「今日卻是賊寇高迎祥行刑的日子,一大早,高賊就被押去菜市口,受那千刀萬剮之刑。這高賊,可是將軍設計生擒活捉的。我過來尋將軍的時候,也去看了幾眼。」
「剮刑……」孫元想起歷史書上的對這種慘無人道刑法的記載,心中頓時一凜。他也知道高迎祥今天要上刑場,可作為一個現代人,孫元還是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也沒去看。
朱汀卻來了興趣,不住次催問:「湯問行,你快說說那高賊是什麼情形。我本打算去看熱鬧的,可爹爹卻不許,說一個『女』孩兒家,看這種事情做甚。」說到這裡,她滿面的不快:「我又不是沒在戰場上廝殺過,死人可見得多了。」
湯問行:「這千刀萬剮之刑可不是那麼容易『弄』的,按照我大明朝的制度,犯人須受盡三千六百刀,哀號三天三夜才能死。若是死得早了,劊子手是要被砍腦袋的。所以,行刑人在動刀的時候得避開犯人的血管和重要器官……」
「為了防備犯人經受不住死去,劊子手還事先用老山參熬了一鍋湯『藥』,時不時給高賊餵上一口,給他吊命。」
「凌遲處死時,劊子手先在犯人前大肌上割一塊『肉』拋上天,這叫祭天『肉』;第二刀叫遮眼罩,劊子手把犯人頭上的『肉』皮割開,耷拉下來遮住眼睛,避免犯人與劊子手四目相對,目光而使劊子手心慌意『亂』,影響行刑……」
「那高迎祥也算是一條好漢,受了十多刀以後,身上紅得跟血葫蘆一樣,竟沒有叫上一聲。」
「對了,高賊受的是魚鱗剮,就是將衣裳剝光,外面用漁網緊緊勒在身上,使其皮『肉』塊塊凸現於網眼之外,劊子手持一柄極薄極利之刀,細細臠割,至死方休……」
「當時的情形可熱鬧了,劊子手每割上一刀,百姓就叫一聲好,蜂擁上去爭搶行刑人扔下來的人『肉』,說是這東西可以做『藥』引入『藥』。」
……
朱汀雖然膽氣甚壯,可聽到湯問行的講述,依舊驚得寒『毛』直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