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龍 第162章 原形畢露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肉身的阻隔,對於齊敬之的注視,藏在孩子體內的倀鬼童子一無所覺,只是一個勁兒地仰頭閉目大嚼,明明什麼都沒有吃進嘴裡,卻是滿臉的陶醉模樣。
齊敬之並沒有急著動手。
畢竟崔子韜與那婦人兩個皆是尋常人,貿然動手很難不殃及池魚,更何況倀鬼童子可是有兩個的,背後更站著一個所謂的「虎君」,也不知此時在不在附近。
崔子韜許是勞累了一天,吃喝了一會兒就停杯投箸、站起身來。
他看了一眼仍在下筷如飛的孩子,臉上就露出無奈而寵溺的笑容,朝同樣起身的婦人說道:「這孩子怎的今日如此貪吃!我今日有些乏了,去書房看兩份公文就睡。夫人在這裡瞧著珠兒,仔細別撐壞了他。」
婦人沒有說話,只是含笑點頭。
她目送崔子韜離去之後才又坐下,轉頭看向「珠兒」時,臉上已是寒霜遍布,冷聲冷氣地道:「怎麼,只裝了幾個月的孝子賢孫,這就要原形畢露了?」
聞言,珠兒動作一滯,旋即隨手將筷子往桌上一扔,扭頭呲牙一笑:「娘親,要原形畢露的可不是我!」
它說話時的嗓音脆生生的,尤其那一句「娘親」更是叫得極為親近甜膩,偏又帶著說不出來的古怪彆扭。
婦人聽得渾身一顫,連忙將頭一偏,不讓珠兒瞧見自己的臉色,低聲道:「這兩日城裡出了許多大事,難道是背後是主君……」
見她這般模樣,珠兒絲毫不以為意,伸手又將才扔掉的筷子撿起,一邊漫不經心地在盤子裡胡亂扒拉,一邊笑道:「怎麼,在這個破落門庭里當了幾年少奶奶,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主君的事情也是你能過問的?」
齊敬之蹲在牆頭,反將這婦人的神情變幻看了個正著,如果說一開始她的眼中還滿是恨意,待提及那位「主君」時則只剩下了發自心底的畏懼。
婦人垂著頭沉默半晌,方才幽幽問道:「能不能留崔郎一命?」
珠兒臉色一沉,語氣也變得冷硬起來:「當年你沒有進入安豐侯府,而是擅自選了崔氏,主君就已經很不滿意了,不過是看在丁崔兩家來往密切、崔子韜還算有些用處的份上,才沒有立刻處置了你。如今主君的大事發動在即,你可不要自誤!」
婦人神色陡變,牙齒已將嘴唇咬出血來,語聲低低地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其實……崔郎對我的身份應也知曉一些,前年的時候,我小心藏起的衣裳就不見了,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如今即便主君有什麼吩咐,只怕我也是有心無力了。」
聽見這話,珠兒卻好似早有預料,當即冷笑一聲,話音更是像結了冰,每個字都掛著冰碴子:「你以為我這幾個月在崔氏就只是呼爹喊娘、討巧賣乖,什么正事都沒做?」
「什麼?你找到了!」
婦人聞言猛地抬起頭來,死死盯著珠兒,臉上既有熱烈的祈盼,也有不願相信的抗拒,五官都因為這種源自內心深處的掙扎而變得扭曲起來。
「自然是找到了!只不過將花衣藏起來的人卻不是崔子韜,那個方正到迂腐的讀書人可沒有這樣的腦子!怕是直到現在,他還以為你是個父兄皆亡、連衣裳都穿不起、只能以虎皮裹身的獵戶之女呢!」
「嘖嘖,這麼拙劣的謊話,他當年竟也會深信不疑,更在髮妻突然亡故之後將你扶為正室。崔氏的門風這般不嚴謹,也難怪會破落至此了!只看這一條,你當年選人的眼光倒是挺毒的,否則主君哪能容你到今日?」
珠兒嘿嘿一笑,看向婦人的目光里儘是嘲弄:「你是個什麼貨色,主君心裡自然有數,真以為這幾年裝傻扮愚就能矇混過關?花衣丟了竟也敢不上報,可別說什麼找不到,崔氏屁大點的地方
,攏共也就那麼幾十口子人,真要用心去找,什麼東西找不出來?」
「還有這個珠兒,明明不是你下的崽子,卻被你寵到了天上。他被我咒殺了魂魄、占據了軀殼,你背地裡就拿吃人的眼光瞧我,真當我不知道麼?我的好娘親,難不成這幾年你想瞎了心,還當真想做一輩子相夫教子的崔氏娘子不成?」
聽到這裡,婦人的臉色已是一片慘白。
她顯然已經再無半分僥倖,深吸了一口氣便道:「主君想讓我做什麼?」
「這就對了!」
珠兒像個真正的孩童一般拍著手掌笑道:「待會兒你穿上花衣,將崔子韜化為倀鬼,接下來麼……嘿嘿,還不到告訴你的時候!」
它一邊歡笑一邊從石凳上蹦起,當先朝崔子韜的書房方向跑去。
婦人緩緩起身,瞧著珠兒蹦蹦跳跳的身影,眼裡才泛起凶光,又趕緊低下了頭,隨即快步跟了上去。
齊敬之將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眼裡,大致猜到了是何人藏起了這婦人的花衣,也終於知道崔氏老僕嘴裡的家務事指的是什麼。
若是這婦人背後沒有虎君和倀鬼童子,還當真只是人家崔氏的家務事,可誰能想到這鬧家務也是會死人的?
他從院牆上一躍而下,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從今日崔子韜的言行來看,此人做官很是稱職,也很有操守,實不該落得那般悽慘下場。
更何況無論是魏氏滅門的血債還是自己與對方的私仇,於公於私都容不得齊敬之袖手旁觀。
他行不多遠,就看見珠兒與婦人一前一後站在兀自亮著燭光的書房外,珠兒正在歡快地拍打著房門,語氣里滿是天真雀躍:「爹爹睡了嗎?娘親和珠兒有話要與爹爹說!」
齊敬之便也走到珠兒與婦人的身側,手腕一翻,已是握住了牛耳尖刀的刀柄。
他想了想,還是將刀尖指向了珠兒,直直對著它體內的倀鬼童子。
畢竟婦人似乎並不願意俯首聽命,根子還是在此獠身上。
等倀鬼童子在崔子韜面前原形畢露,就立刻現身將它制住,逼問出虎君的謀劃之後再誅殺了給鏡子做個零嘴,豈不是公私兩便?
就在這時,只聽吱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