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洲志 第五十六章婚事4
朝倉雪很想大哭一場,但她不敢,她害怕一旦哭起來就止不住,到時候臉蛋不好看,影響了那位北海王對自己的第一印象。可憐的姑娘只好一次又一次地使勁抓著座墊,座墊蒙布都快被抓破了。
她傷心欲絕,在這個家裡快樂地生活了十九年,第一次,發現自己像個不受歡迎的外人。
她的五哥,現在名動天下、有大日如來法相的五哥,把她像趕一條狗一樣地趕出了家門,趕到北陸道,去嫁給那個叫聶清風的北海王。隨行的,除了她的六哥和寥寥數十護衛,再無他人。臨行前,想最後見父親一面,都不可得。她另外的四個哥哥,沒有一個來跟她說一句話——都很忙。
堂堂一國公主出嫁,沒有一絲一毫的嫁妝,沒有一字一紙的婚約文書,甚至連打前站的、給對面通知一聲的信使都沒有一名!被掃地出門,驅逐到未曾謀面的夫家,淒涼至此,絕對是和洲史上前無古人的頭一遭了。
五哥啊,你到底是得了什麼失心瘋啊?就算你不顧禮法,不在意多年的兄妹之情,難道就不在意朝倉家的臉面麼?這樣草率地把我嫁掉,對你有什麼好處?虧得我還想著到了那邊怎麼悄悄給你們幫忙,難道多年的兄妹手足之情,全是一場夢麼?
朝倉雪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掉下來。
馬車窗欞突然被輕輕叩響,她一把握住藏在座墊下的銀妝刀,低聲喝問:「誰?」
隨行的護衛不是什麼勁旅銳卒,現在已經開進黑海森深處,在遮天蔽日的密林中行進了兩天。一旦遇險,能保衛女孩子最後尊嚴的,只有這把可憐的小刀。
外面響起六哥朝倉步正的聲音:「七妹,你沒事吧?外面挺好的,咱們一直沿著大路走,沒事兒。再往前三四里,就到北陸道地界了。」
「哦,謝謝六哥,」朝倉雪鬆了口氣,「我挺好的,就是,有點兒想家。」
「唉,現在想也沒用啊,五哥那個樣子,回也回不去。我倒覺得,咱們出來才是最好的選擇。等過一陣子,他靜下心來,就好了。都是一家人,勺子難免碰鍋沿的,擔心什麼?七妹啊,你在車裡坐一天了,下來走兩步,透透氣也好啊。」
「好。」
朝倉雪下車,兄妹兩人並肩而行,緩緩行進。
朝倉步正嘆道:「我聽說,那聶清風年紀不到四十,尚不算老;相貌也還過得去,他的身份地位,也不算辱沒了七妹和朝倉家的威名。多往好處想想吧。」
朝倉雪勉強一笑:「其實,年紀相貌什麼的,我不太在乎。只是,從此以後,寄人籬下,再也不能給哥哥們奏琴唱曲了。」
「沒那麼糟糕,聶清風是個講理的人,每年的省親總不會缺了禮數吧?」
朝倉雪吸溜吸溜小鼻子,帶著哭腔道:「我這個淒悽慘慘的模樣過去,人家怎麼會瞧得起?不知道的,還道我德行有虧,被父家掃地出門!如此自輕自賤,自己都覺得無顏見人,人家怎麼會瞧得起!還說什麼禮數!」
朝倉步正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環顧四周,侍衛們早就知趣地遠遠散開。他撓撓頭道:「不至於此吧,聽說他在華夏有過髮妻,但早已過世,現在還未續弦,若非重情之人,怎會如此?」
「既然他如此重情,我這樣嫁過去,又怎麼能有好日子過?」
朝倉步正暗嘆一聲,七妹現在鑽了牛角尖,把什麼事都往壞里想,你說一句話,她有兩句等著。算啦,現在本家鬧到這個地步,叫人家看不起也是理所當然,且去看看聶清風怎麼說吧。七妹啊,你要受苦啦。
正盤算著,前面突然響起一聲尖利的呼哨!
一名武士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報!六公子,前面有支隊伍,百十人上下,看起來像商隊,突然停下了!」
「商隊?」朝倉步正一皺眉,這裡是黑海森深處,雖然南海道和東海道已經從東西兩側把路修得差不多了,但危險性依然存在,基本不會有商隊選擇這條路穿過黑海森去南海道。這商隊又是相向而行,從哪冒出來的?
一念未了,另一名武士又來報告:「對面的頭目自稱是北海國鹿島商會的代會長鹿島昌,現在正帶著禮物來拜會六公子,見與不見,請六公子示下!」
朝倉步正聽說過鹿島商會,知道這是北海國首屈一指的、與聶清風關係甚密的紅頂商會,隨著聶清風勢力擴大到整個關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