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疾 23.第二十三章
&我去嫁。」
謝伯爺聞言先是面露驚喜,繼而又喜極而泣,握著伶俜的小手道:「好好好,還是十一最懂事。」又揮手吩咐,「快給十一小姐換衣服打扮,侯府人馬來了之後,誰都不得聲張。」
他身後跟著的丫鬟婆子,抱著本屬於謝九的大紅喜服進來。因為怕提前露了馬腳,一個嬤嬤在那雙緞面刺繡的紅鞋下,臨時補了一寸多厚的鞋底兒。給伶俜換衣服的丫鬟,又多為她穿了一層夾襖中衣,讓她孩子般纖瘦的身形看著能豐滿幾分。
待鳳冠霞帔穿好,臉上抹了胭脂水粉,平日裡的兩個總角,被盤成屬於出嫁女子的髮髻。銅鏡里的女孩便多了幾分少女的顏色,只是仍舊看得出是個女娃。
這輩子伶俜總想著沈謝兩家那樁婚事千萬莫落在自己頭上,可到頭來還是未能躲過,甚至還提前了幾年,讓她在總角之年就出了閣。
成親本是終身大事,上輩子她的終身大事,變成了噩夢,這輩子又來得如此猝不及防,還是頂替謝九。兩輩子都沒有堂堂正正嫁過一回人,不知算不算遺憾。
嫡女替嫁庶女,恐怕古今以來也只有他們謝家一家。
梳妝打扮中,伶俜聽到他爹在外頭吩咐管家:「侯府那四萬兩銀子都給十一小姐添箱,再把京中新悅銀樓和榆錢兒胡同那棟五進宅子的契子也添上。」
不知是哪個姨娘倒吸了口涼氣,抖著聲音道:「伯爺,新悅銀樓可是伯府最賺錢的行當,您給十一小姐賠了嫁,往後偌大的伯府只怕會少了不少進項。」
只聽謝伯爺低聲喝道:「這個時候了,你還鑽在那幾個錢眼兒里。有本事你把謝九找回來,這些嫁妝我也給她。十一這是替嫁過去的,保不準會受氣,手裡有錢方才有底氣。再說了,十一是我謝向嫡出的女兒,給這點嫁妝又算得了甚麼!」
伶俜被他爹給逗笑了,掐指算了算,六萬兩嫁妝,加上新悅銀樓和榆錢兒胡同的宅子,倒也是因禍得福。就算是以後做了寡婦,也能過得富貴自在。
這樣想著,倒也不覺得有什麼鬱卒。上輩子她嫁給魏王做妾,他爹可就只是象徵性給了一萬兩的壓箱錢。
有了錢的伶俜,一掃陰霾。果然世間最讓人安心的還是銀子這種東西。
鑼鼓嗩吶聲隱約響起,外頭有人叫道:「迎親隊伍來了。」
給伶俜梳妝打扮的丫鬟,忙將她頭上的紅蓋頭蓋上。伶俜這才聽到翠濃和小青蘿在一旁抽泣。她轉頭從蓋頭下看過去,原來兩人在方才已經不聲不響收拾好了小包袱。
她想了想朝兩人道:「翠濃,你回田莊去,祖母應該很快就收到消息,您多說些話安慰她,別讓她擔心。青蘿你留在伯府,侯府和伯府不遠,往後得了閒,我來看你。」
翠濃抹了抹眼睛道:「小姐,你說這些話作甚?咱們回了一趟伯府,哪曉得就攤上這門子事。若是太太知道小姐出嫁,不知會傷心成什麼樣子。橫豎我是要跟著你的,若是你去了那侯府受了欺負,我還能幫你擋擋。」
小青蘿也哭哭啼啼道:「十一小姐,您本就是代嫁,要是身邊還沒個自己人兒,不知在那邊會過成什麼樣子。我和翠濃姐姐跟著您過去,也好有個照應。反正我們都是做下人的,在哪家都是一樣,還不如跟著對自己好的主子。」
伶俜和青蘿兩人年紀相仿,這兩月下來,與其說是主僕,更像是玩伴,感情自是已經十分親密。
伶俜想了想也是,總不能自己一個人嫁去侯府,雖然有姨母表姐在,但若手邊有用慣了的人,自是方便許多,於是也就沒再勸說。她如今有那麼豐厚的嫁妝,兩個丫頭跟著自己,日後放出去,自己也能為她們擇個好人家。
新娘子腳不能落地,由娘家的兄長背上花轎。伶俜的嫡親兄長,如今還在徽州做縣令,並不知自己妹妹出嫁,自是不在府中。是以背著伶俜出門的是謝九的同母哥哥謝七。
謝七如今在真定做自家糧油鋪子的掌柜,專程為著妹妹的親事趕回來的。哪曉得遇上親妹妹逃婚,十二歲的十一妹妹趕鴨子上了架。
他背上輕巧的伶俜,掂了掂她的分量,分明還是個孩子的身子,頓時又是愧疚又是難受,眼睛都紅了兩圈,倒真像一副妹妹出嫁兄長不舍的感人畫面。
因著蓋了蓋頭,伶俜只看得到地下,其他一切都得靠感覺。看到謝七的腳踏出了門檻,便感覺到外頭俱是人影。想來這迎親陣勢十分可觀。
不出片刻,她的目光里出現一雙大紅雲紋刺繡靴子走上來,沈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勞謝公子了!」
沈鳴走在前方,親手將花轎帘子掀開,讓謝七把背上鳳冠霞帔的新娘放上去。待帘子放下來,伶俜聽到她爹和幾個姨娘丫鬟在門口抽泣。
十二歲的孩子出嫁,但凡知道內情的,沒有不動容的。說起年歲,沈鳴和伶俜其實相差還不到四歲,若是過幾年再成親。也是登對的一雙璧人,只是如今看過去,委實差了太多。見過十一小姐的都知道,她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而那一身大紅喜袍的新郎官,卻已然是個高大挺拔的男子。
鑼鼓嗩吶響起,沈鳴看了眼安靜的轎子,嘴角泛起一絲淺笑,利落地跨上白馬。
由承安伯府到濟寧侯府,不過是半個時辰的腳程。伶俜坐在轎子中頂著鳳冠,正被晃得昏昏欲睡,便已經到了侯府門口。
感覺到帘子被掀開,伶俜還未反應過來,只覺得身子落入一雙有力的手臂中,原來是被探身進來的沈鳴抱著下轎。
她心中緊了一下,又很快放鬆下來。興許是和沈鳴相識的緣故,雖然自己是替嫁,她倒也沒什麼害怕,她相信沈鳴並不會為難自己,只是有些擔憂晚些時候,兩人洞房花燭相見,不免尷尬。到時大約只能裝傻充嫩,畢竟自己只是個孩子。
隨後就是跨火盆這些禮俗。伶俜鞋底縫了一寸高的布墊,身上又穿了一層厚厚的夾襖,穿著鳳冠霞帔,倒也真看不出這新娘子是十二歲的孩子。
期間,沈鳴一直牽著她的手,他的手心寬大溫暖,有薄薄的繭,讓蓋頭下的伶俜莫名安心。婚禮的儀式沒有她想像得那麼繁瑣,不過是簡單的拜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