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捕夫人 第十九章·四角俱全
(一)
直到景竡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冷月才猛然意識到那種從一進門起就如影隨形的奇怪感是哪兒來的了。
外面已然是滿城風雨,草木皆兵,無論是太子府還是軟禁景翊的那處宅子,如今都是冷森森的一片,與之八竿子打不著的老百姓都人人揪著一顆心,捏著一把汗,而這最該人心惶惶的地方卻像是與京城隔著十萬八千里的異域番邦似的,一切安然如舊。
每個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幹著自己的活兒,從容不迫地過著自己的日子。
連景老爺子也是一樣。
冷月見到他的時候,他正盤腿坐在景家列祖列宗牌位前面專心致志地打瞌睡,呼嚕聲響得快把房頂震塌了。
冷月一連清了三回嗓,清得嗓子都疼了,景老爺子才栽了一下腦袋,揉著差點兒晃斷的脖子悠悠地醒過來,抬起那雙和景翊一模一樣的狐狸眼睡意朦朧地看向這個擾了他清夢的人。
冷月忙抱拳頷首行了個官禮,規規矩矩地喚了聲「景太傅」。
景老爺子微微眯著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半晌,才露出一個慈祥和善的微笑,客客氣氣地回了一聲,「你是誰啊?」
冷月一口氣噎在胸口,差點兒哭出來。
見景老爺子這般睡眼惺忪卻依然和藹可親的模樣,冷月只當他是一時眼花,沒認出自己這身廣袖長裙的裝扮,便又走近了些,拱手沉聲道:「卑職刑部捕班衙役總領冷月見過景太傅。」
景老爺子像是眼睜睜看著菜販給自己短了稱似的,帶著一絲不悅輕輕挑了一下眉梢,有些語重心長地道:「別在我家祖宗面前撒謊,否則晚上睡覺的時候會看見些奇怪的東西,呵呵」
冷月聽得後脊樑有點兒發涼,腦子有點兒發蒙。
蕭昭曄再怎麼急功近利,也不至於把那些連醉得亂七八糟的景翊都能看出有假的姑娘帶來糊弄神志清明的景老爺子,她都把家門報到這個份兒上了,景老爺子怎麼會是這般反應?
冷月小心地看著似乎與往日沒什麼不同的景老爺子,依舊畢恭畢敬地道:「景太傅,卑職怎麼撒謊了?」
景老爺子滿目慈祥地看著她,微微含笑,毫不猶豫地道:「你說的這人是我家兒媳婦,早幾個月前就改口喊爹了,呵呵」
冷月狠狠愣了一下。
難不成景翊還沒來得及告訴景老爺子休她的事兒?
這事兒早晚是要說的,雖然由她來說多少有些不妥,但眼下要是不說個明白,天曉得一向心思莫測的景老爺子會怎麼處理一個膽敢自己送上門來的假兒媳婦。
「景太傅」冷月紅唇微抿,帶著濃重的不情不願定定地道,「景翊已把我休了。」
景老爺子當真像是頭一回聽說這事兒似的,細長的狐狸眼倏然瞪得滾圓,滿目都是如假包換的難以置信。冷月一陣莫名的委屈湧上心頭,竟覺得鼻尖有點兒發酸。
景老爺子就用這道震驚裡帶著半信半疑的目光看了她片刻,溫和中混著些嚴肅地問道:「有休書嗎?」
「有。」
冷月穩穩地應了一聲,剛把手伸進懷裡,觸到質地陌生的衣料,才想起來未免在齊叔那些人前露出什麼破綻,任何能證明她真實身份的牌子信件統統都沒放在身上,也包括那張扯得亂七八糟的休書信封。
「我」冷月有些發窘地把手收回來,實話實說,「我沒帶。」
景老爺子定定地看了她須臾,微微眯起眼睛,和顏悅色地問了她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教你念書的那位先生已過世多年了吧?」冷月不知道這句話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但景老爺子問了,她便如實答道:「是。」
「怪不得。」景老爺子笑意微濃,「功課沒做就說沒帶,這樣的心眼兒是太子爺在念書第二年的時候使的,呵呵」
冷月差點兒給景老爺子跪下。
景老爺子像是看出了冷月欲哭無淚的心情,頗為體貼地讓了一步,「你既然自稱刑部捕班衙役總領,刑部的牌子總該有吧?」
冷月一時間覺得有雙爪子在自己的心裡一下一下地撓了起來,但被景老爺子這樣和善地看著,冷月不得不硬著頭皮答道:「有,沒帶」
景老爺子滿目寬容地望著她,又讓了一步,「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