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捕夫人 第二章·二分明月
(一)
妙齡女子驚天動地的尖叫聲登時傳徹景府,冷月關箱子蓋的工夫,該來的不該來的就來了好幾個。
第一個趕過來的是安王府的侍衛長吳江,一把揪住了撒丫子要往外跑的丫鬟,第二個趕過來的是她眼下在京城裡唯一的娘家人,她二姐,太子府的侍衛長冷嫣,一衝進屋裡就握刀護到了她身邊。
緊隨這兩個平素以行護衛之事為本職的人之後的就是景翊,一襲紅袍映著玉面,把眉宇間的一點擔心映得別有幾分溫柔。
「怎麼了?」
這一聲是從吳江和冷嫣兩張嘴裡一起問出來的,景翊一進門就被冷月明艷如火的容妝配著下水撈魚一般的打扮晃了眼,不禁愣了一愣,沒趕得上和這倆人一起問,聽他們問完了,才回過神來補問了一句,「什麼東西糊了?」
見自家親妹妹安然無恙,冷嫣懸起的一顆心放了下來,毫不客氣地扭頭白了一眼淡定得有點兒不像話的新郎官。
冷嫣雖是冷月的娘家人,這趟卻是為保護前來赴宴的太子爺來的,公職在身,所以一襲金甲配著長刀,威風凜凜,這一眼著實有些力度,落在一副書生模樣的景翊身上,冷月心裡竟生出幾分捨不得,剛想跟冷嫣說真的是有東西糊了,誰知景翊迎著這個有力的白眼溫文地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道:「我猜是有什麼貴重的東西燒糊了,她發現的時候已然補救不及,這才驚叫出聲的。押五兩,冷將軍以為呢?」
人命大於天,自然是再貴重不過的,景翊這麼說好像沒什麼不對。
冷嫣還沒張嘴,冷月就鬼使神差地跟了一句,「跟五兩。」
吳江猶豫了一下,到底沒忍住,「跟七兩。」
景翊望著臉色漸黑的冷嫣,愈發溫文地笑道:「押定離手,冷將軍跟嗎?」
冷嫣攥劍眯眼,掃了一眼這三位安王府門下數一數二的大將,「你們身在公門,公然聚賭,也不怕安王爺削你們的腦袋?」
景翊雙目輕眨,溫和又無辜地笑道,「我們哪裡聚賭了?」
「沒賭,這五兩七兩的是什麼?」
「栗子。」景翊笑意微濃,滿目坦蕩,「這個月是糖炒栗子,安王爺選的,押定離手,冷將軍跟嗎?」
這個月是糖炒栗子
冷嫣忽然想起了什麼,轉頭瞪向身邊的冷月,「上個月你回京那兩天一連請我吃了五頓芹菜包子,都是你這樣賭來的?」
冷月抿嘴嘟囔了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愛吃芹菜」
冷嫣噎得臉色很有點兒複雜。
景翊有點遺憾地微笑著,「冷將軍不押點別的,這局就開不成了罷了,」景翊轉目看向仍縮在吳江高大健碩的身子旁瑟瑟發抖的丫鬟,依舊溫聲道,「季秋,你照實說吧,今兒個府上大喜,不罰你。」
一聽景翊這麼說,季秋慌地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不是我乾的!我沒見過那個箱子夫人,是夫人打開的!」
箱子?
三人這才留意到被紅燭紅被紅緞子裝飾得滿屋泛紅的房間裡擺著一口貼著紅紙封的紅木大箱子,就在一襲大紅嫁衣的冷月腳邊,打眼看過去一片紅乎乎的,竟也沒覺得礙眼。
景翊看著箱子愣了一下,忽然想起在蕭瑾瑜那裡看到的一箱狼藉,心裡頓時一松,笑意微濃,「別怕,這箱瓷器是他們瓷窯自己燒壞的,與你無關。」「不、不是瓷器」
景翊耐心十足地看著快把腦袋搖掉的季秋,溫聲安撫道:「我知道,這些是燒毀的泥胎,準確來說確實不能稱為瓷器。」
「不不是」
冷月有點想替她乾乾脆脆地把那句「不是瓷器而是焦屍」一口氣說出來,還沒開口,冷嫣的耐心就先她一步耗盡了。
冷嫣二話不說伸手就掀了箱子蓋,冷月一個「別」字連頭都沒來得及起,那股刺鼻的焦臭就再次沖涌而出了。
三人一愕,齊刷刷地看向這股焦臭的源頭,房中登時響起一片倒吸冷氣之聲,季秋膝蓋一軟,「通」地跪了下來,憋了這么半天,終於放心大膽地哭出來了。
「爺這真的不是我放的!」
「我知道」景翊好生定了定神,才有些僵硬地微微點頭,用略顯虛飄的聲音道,「這是我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