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風煙路 第416章 勿忘心安
第416章 勿忘心安
黔靈峰,深谷幽澗。
九曲徑,翠竹青藤,清溪小岩。
石板路,板下有山泉,一踩一泉眼。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
黔西。五毒教和桃源村交界。
仍舊是「一溪水沒一半石,一半石濾一溪水」的那一處,暌違數月,依然清逸。
還是那座熟悉的小木橋。橋外水車悄然於半空疊瀑,輕盈如紗,一飄又散,夜以繼日,聽風循環。
過了橋去,可以抵達何慧如她依石傍溪而建的木屋,當年與魔門交戰,吟兒九死一生被阡救出神墓派之後,第一個策馬路過的地方。
百轉九折之後,還會有雲煙姐姐在路邊等候的身影嗎?那真是阡和吟兒,這輩子都最難忘,最幸福的時光啊。
最好的時間,是停留在這裡的,儘管阡的生命不適合停留,哪怕只給了這黔靈峰一天——後來才回憶起,這是當時除了戰地之外,他們三個人唯一一起在過的地方……
「真是惹人喜歡,惹人懷念,那時候……」吟兒坐在橋欄上,噙淚看著腳底水車,「留在那裡,時間停在那時,就好了。」
「時間這東西,只會強勢地將你拉著往前,無論你怎麼拖沓在後面……」阡嘆了口氣,攜酒,縱身一躍,坐到吟兒之側。
「嗯,今天已經七月十七啦,夔州之役,竟已是去年的事了。」吟兒感傷地說,「好像時間就在傾軋著我一樣,瞬間就把前一個我碾了,碾得粉碎。後一個我還沒來得及記住之前的事,就又被碾了,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是真記住了還是沒記得住……」
又是吟兒的怪言辭,阡一怔,笑起來。七月十七,多熟悉的記憶,他過去的生辰,他橫刀失愛的日子,他和宋賢反目的夜晚,夔州之役的轉折點……原來,已經又過一年,當時在身邊的,已經又不在身邊。
也罷,任這些回憶,肆意地流淌吧。
「那、這幾天不如就暫時住在這裡?我想看看這屋子。」吟兒說。
「既然來了,是該住一住。」阡笑允,「晚上,也好賞賞月。」
離太陽下山還有一段時間,看雲在風中穿梭,太陽繞著黔靈峰殘喘,大自然的奇妙音樂沒有阻礙地震盪入耳,連萬籟的騷動似乎都不染世俗,愜意,實在。
七月流火,知了好像也不嫌熱了,夕陽,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已經散在雲海磅礴中,黔靈峰外的山巒,隱約能與雲霧持平,色彩稍顯黯淡,也許在那些山谷中看黔靈山,也是由一片雲霧披覆著的……
天的正中一種鐵鏽紅包裹著青紫色。
「不知慧如和聞因怎麼樣了。」吟兒抬頭看著天空,想像。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都到了。一旦柳大哥和聞因父女團圓,他最期待的川北之戰也就宣告開始了。」阡面色平和地一笑。
林鳳二人,顯然沒有意料到,事與願違,危險正在逼近——
「主公,主母。果然!果然你們在這裡!」
月下,逆風而至的一個身影,如此熟悉又如此意外。
「致誠,你怎麼來了?」阡和吟兒循聲相迎,皆是面露驚詫。吟兒更是臉色一變:「莫不是,盟軍出事了?!」
楊致誠聽見她這麼問,再看阡也是關切的眼神,一個多月未見他倆,霎時主心骨就回來了,情不自禁,淚流滿面——主公和主母,明顯是關心著川東的,不可能是隱居,確實不可能是隱居啊!
阡見他風塵滿面形容憔悴,便知他一路日夜兼程實在辛苦,立即將他邀進木屋。吟兒亦隨他二人一同入內。
尾隨楊致誠一路至此的柳五津,趁他三人尚未設防時,擇隱蔽處藏身。
楊致誠不停感傷,滿眼通紅,許久情緒才有所穩定。阡和吟兒還不及詢問,楊致誠就已經咬牙切齒:「海,海那個叛徒!」
「?」阡一愣,吟兒奇道:「海將軍?他?難道,他也來了?」
「來了,范遇托他和我一併來的,孰料,那個叛徒,看天驕他們人多勢眾,就投靠了他們!」楊致誠義憤填膺。
吟兒雲裡霧裡,林阡聽出音來,蹙眉:「盟軍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生有如此嚴重?」
「主公,這恐怕,要從你當日不告而別說起了……」致誠不負眾望,將六月到七月這麼多日子以來盟軍的變動都講述了一遍,「不告而別」,「雖走還留」,「隱居之說」,「鬼蜮來襲」,「雨夜之戰」,「盟軍危殆」,「絕地反擊」,直到「興師問罪」,然而,他敘述得再怎樣詳細,林阡和吟兒都很難身臨其境——這,完完全全出乎他們的意料啊!
致誠邊說邊環顧四周,木屋裡明顯有好久都沒人居住了,所以許多地方還落著灰,適才他見到盟王盟主之時,雖然林鳳二人都沒有像他這樣疲累,但也明顯是剛剛漂泊到這裡,也是剛剛才到黔靈峰,剛剛才到這個木屋,說他們是隱居,又怎麼可能?!
「怎……怎麼會是這樣?這都是誰說的?!大嘴張嗎?他還沒學乖?!」吟兒慍怒。
「不是大嘴張……他都嚇得不知道躲哪裡去了……」致誠搖頭。當時吟兒和致誠都不知道,其實這句對話已經歪打正著。
阡聽到這裡,思路總算是理順了,卻一直沒有發話。吟兒轉過頭來看他,心中有些忐忑:「如果不是造謠,那大家……大家真的不信我們嗎……我們的確是不告而別了,可是絕不是拋棄聯盟、一走了之啊……」
「怎可能是『無緣無故』、『一走了之』?當夜我留了一封留書,寫明了我要去哪裡,怎麼?沒有一人看懂?連范遇都不曾看懂麼?」阡蹙眉,問。
「真的有留書?」楊致誠為之一振,「范遇也說,他也覺得有一封留書,可是遍尋不著……原來,主公當真不是一走了之!」忽然眼神黯淡:「可這……就是一切的起源啊,因為無緣無故,所以大家耿耿於懷,有人當時就覺得,主公憤怒之下,拋棄了聯盟。」
「因為憤怒就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