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浮屠 47.汝王城
她的目光略過月姬的耳朵,耳垂光溜溜的, 明明有耳洞, 卻居然沒有戴墜子… …好怪的人, 而且, 長得有點像樂容,
她攢眉坐下, 覺得, 很詭異。
窗外的風嗖嗖裹進來,畫紅連忙過來關上了, 耳邊聽見帝姬喃喃,「你瞧這位月姬, 是不是… …?」她竟然咬了下筆桿,遲登登道:「我或許是臉盲了,月姬和樂容像是不像?」
真真大千世界, 人的長相讓人捉摸不透。
畫紅也在想這事, 卻道:「這個不好說,這位月姬的妝面太濃, 眼角俱是上挑勾著, 又戴著白狐的圍脖遮去了一小半張臉, 眼尾畫得深長妖媚,光從氣質上便同樂容區別開來,何況,」她往桌上的火鍋里放肉片,香菇,咕嘟嘟的熱氣一下子熏上來迷了眼睛,揉了揉方說,「何況這是汝廣王的寵妾啊,帝姬難道懷疑她是…那一位麼?八竿子打不著一起去,璇姬還像您呢,她跟您也有關係麼?曖曖,火鍋可以吃了,好香啊——」
德曄倚著書案茫然掃了畫紅一眼,「我用過晚膳了,你自己吃罷,當心吃多了不克化,出去走走消食又嫌冷。」
畫紅蘸了蘸醬,心情不錯的模樣,「能吃則吃,奴婢不像帝姬想得多,這會也不苛求您和太子殿下… …現如今是陛下了,這段緣分既然沒有,也就看開吧!帝姬竟別琢磨那位月姬了,不如說說接下來的安排,我們是等樓公子麼?」
火鍋滾滾冒著熱氣。
德曄起身在屋裡轉了轉,坐到了銀霜炭的炭火盆旁伸出手取暖,好半晌,才應了一聲。
除了樓湛,還能期待誰呢?
心裡有個名字,可是她灰了心。他們之間始終橫桓著月見,一個不在人世間的人,她的死凝成了一縷魂,無休無止纏住了靖王。
活人永遠比不過死人,這個道理德曄懂。
灰雲如鉛,滴水成冰,轉眼是天明。一行人出了城,往汝廣王的封地行去。
德曄挑開車窗上覆著的綿簾,馬車沿著官道一路向北,風大,官道旁的樹上薄薄積了一層雪,遠遠望去,像果子上的糖霜。
她又往前看,堂兄正與汝廣王兩個騎在坐騎上,仿似不冷,興致勃勃對著沿路指指點點,不知說到什麼,哈哈大笑起來。
德曄「啪」地摔上綿簾,也不顧畫紅奇異的目光,轉頭蜷著睡倒過去。
一路行,中間去過幾次驛站,時間過得很是快,仿佛只是睡了飽飽一覺便抵達了汝廣王的地盤。
汝廣王在路上同澹臺逸兩個已是談定了婚期,他對這樁婚事不說十分滿意,八分卻是有的。大寧固然亡了,但聲勢猶存,何況他是娶填房,德曄帝姬年紀輕,他就喜歡嫩出水的,有脾氣不打緊,有脾氣才好調.教,日子過著便不單調了。
當初月姬才買回來,不也是橫得很,尋死覓活,如今怎麼著?
汝廣王心情暢快,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想到肉到了嘴邊,臉上笑容更盛。
這一日落了晚,他坐在庭院裡賞梅吃酒,身邊圍著幾個嬌滴滴的侍妾,這個餵一口酒,那個餵一個香吻,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忽然間,汝廣王的親信急匆匆跑來,他神色一斂,揮手叫姬妾們退下。
親信跪地,雙手呈上一封信函,汝廣王接過來,睇了底下人一眼,再看這信封,正反面無一字。
他拆開來,兩指抽出發黃的薄薄一張紙,借著亭子裡的光細看,濃眉不知不覺深深擰起,眉心溝壑重重。
汝廣王不是頭一回收到大殷靖王送來的信函,只是這一回,內容卻叫他,氣憤,或鬱悶,或不可捉摸。
他騰地站起身,復又坐下,委實咽不下這口氣。
&下在看什麼?」月姬從紅梅後徐徐步出,紅泥小火爐里熱著酒,她提起斟了一小杯,遞到汝廣王唇畔,「何事憂慮,倒不如先飲一杯。」
汝廣王果真順著她的手仰脖子飲下,胸中仍是意難平。
他把信紙「啪」地一聲重重拍在小桌上,伸臂攬月姬入懷,月姬正要去看那信紙,卻被他捏著肩膀親住了嘴。
唇舌相纏,月姬眉心蹙起,仍是忍耐著,裝作氣喘推開了汝廣王,嬌聲嗔怪道:「殿下好沒正行,且不說往日府中只有你我,如今卻是來了德曄帝姬,您不怕她瞧見了,吃味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