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浮屠 37.邊魚城□□
不覺間, 畫舫靠了岸,船身撞到石頭, 重重晃動了一下。
德曄從靖王胸前仰起臉, 她的下巴輕輕蹭在他衣襟上, 遲疑著說:「靠岸了, 我得走了… …委實出來的太久, 怕畫紅擔心。」
畫紅一沒主意,只會去找夏侯錦。
德曄不想把事情鬧大, 耳邊聽見岸上喧鬧的人聲, 買的賣的,熱鬧非凡。她不是很有興致再去閒逛了,一會子上了岸便直接回去。
裴若傾微微鬆開了德曄, 她面頰上紅撲撲的,眼睛卻分外清明。
興許,她就是這樣,看起來楚楚可憐仿似任人擺布,實則從來都有自己的想法,一旦決定了, 旁人恐難左右。當初她大半夜能打暈士兵一個人下山去到莊王城裡, 尋常男子都不見得做得到。
&果然要走?」
裴若傾面向湖面,背對著她,聲音里透出幾分漠然,「今日一別,再見便只當你是晉人。」
從此為敵的意思?德曄一訝,隨即明白過來。
正如畫紅一直反覆提醒她的,大晉大殷勢同水火,何況靖王和表兄台面下更有私人的恩怨。
當年小小的德曄帝姬在少年裴若傾身上騎大馬,他不堪羞辱,惱怒之下把她甩了出去。
德曄磕傷了腦袋,也因此夏侯錦才去對付的裴若傾,甚至動用殘忍的私刑囚禁了他數日… …
德曄要去投奔大晉,而不是選擇跟靖王在一起,那麼自此以後,他們同晉殷一般,亦是你死我活的關係。
&會再見了… …我只怕也沒有機會同你作對。」她望住他的背影,落寞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仿佛還殘有他的體溫。
德曄懂得當斷則斷的道理,垂下眼睫道:「阿允今後要對自己好一點,受傷了就把傷養好,否則落下病根卻是令親者痛仇者快。」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叮囑他這些,只是不說出來,今後再也沒有機會。
一時思及殷帝,頓時說道:「一定要防著你那皇兄,他忌憚你,今後不知會做出什麼來。」怕他以為自己杞人憂天,她舉例說:「我父皇便是太信任皇叔,才被親兄弟給害了,不是戰場的敵人,也不是刺客,卻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血流三日不絕,在尋常人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殺了兄長一家子,獨獨留下了德曄一個。
她至今不懂皇叔為什麼會放過自己,說完這些,裴若傾毫無反應。德曄嘆了口氣,也是,自己能想到的,他必然老早就想到了。
往門邊走了幾步,回頭去看他,他仿佛被窗外的景致吸引住了,並不向她道別。
德曄真正放棄了,開了門,大步而出。
身後,靖王肩背略略一緊,許久,他轉過臉,面容在背光的陰影里模糊不清。
… …
德曄上了岸,心下茫茫的。
走路看著腳下,身邊人流掠過自己,她就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沒有著落點。現在下定決心投靠大晉了,可是為什麼一定要仿佛她變成了裴若傾的仇人呢?
她從來都沒有真正選擇的權力。
人生會一直如此麼,不是向左,就是向右。
德曄喪氣地回到羅自達的府邸,她才一跨進門畫紅便跑了出來。
還以為她要問出去做什麼了,畫紅卻壓低聲音指了指明間的方向,「帝姬怎麼才回來,太子殿下來了多時了——」
德曄腳下一頓,遲疑著,「哪一位太子殿下,是表兄,還是堂兄來了?」
&太子,」畫紅的表情有些凝重,「奴婢瞧著,殿下心事重重,臉上黑沉沉的,大有來者不善的意思… …」
&做什麼找我的麻煩來,我莫非還欠著他什麼了?」德曄滿臉的不以為意,她根本瞧不上堂兄。
澹臺逸當真一點本事也沒有,自己一個人從都液城逃走了,這麼久了,除了四處逃竄可有什麼建樹?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做好了準備,不論澹臺逸今日做什麼來,她都不予理睬。左不過就是東三軍不買他的賬麼,他才來投奔的大晉,有什麼不痛快也不能撒在自己身上。
江山都敗在他們家手裡了,她還覺得冤呢。自己要是有個親哥哥,哪裡有他蹦躂的地方。
一跨過門檻,澹臺逸便看了過來。
兩廂里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