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繁華錄 第77章一言偏決絕
福奎這日正為司禮監應承他的事遲遲不兌現而惱恨,獨自在房內惶惶不安的思忖,忽聽得公主傳喚他,不由得心跳如擂鼓,卻又不敢耽擱,只得腳步虛浮的跟著傳喚之人來到前院。甫一進到閣中,一陣薰然的暖風撲面襲來,和外頭清寒的氣息相比,房內流淌的空氣倒更有幾分融融春意。
他乍被這薰風一蒸,腦中便開始有些混沌,偷眼打量著坐在上首的妙瑛,只見她閒閒地用銀簪子撥著九層博山爐中的香灰,面容隱在一團氤氳的青霧裡,似嗔非嗔,似怒非怒,那樣子愈發讓他摸不著頭緒,只好依著規矩先跪倒向她請安。
妙瑛垂著眼帘,並不叫起,沉默了好一會,才略略抬眼看著腳下跪著的人,輕輕笑道,「好個伶俐的模樣,在我府里這麼些年竟是埋沒了。」
福奎不敢抬首,道,「臣惶恐,公主有什麼差事只管吩咐,臣絕不敢怠慢。」
妙瑛笑得一笑,「你自有明主投靠,我如何差遣得動你。怎麼你的新主子還不撈了你出去,長長遠遠的保你平安富貴呢?」
福奎聽她語氣不善,禁不住偷覷她的面色,但見她一雙鳳目中透出森涼之意,心中更是忐忑,佯裝鎮定的回道,「臣不明白公主這話何意,若是公主猜忌臣,臣有死而已。」
「且別忙著死,待你交代清楚了,我自會讓你求仁得仁。」妙瑛冷冷一笑,示意綠衣上前,將那汗巾刷地一下抖在他面前,「這東西你該認得罷?」
福奎身子一顫,見綠意似要將那汗巾抖到自己臉上,慌忙下意識地向後躲閃,嘴裡只一疊聲道,「臣認得這東西,是臣日前給安哥兒使的,可實在不知這東西哪兒礙了公主的眼,還請公主明示。」
妙瑛冷笑道,「既是你的,你躲什麼?那上頭有病氣過給你?早前你倒有膽子戴著,為著他們許你的好處,你敢拼上性命,這會怎麼反倒怕起來!說,誰指使你拿了這腌臢的東西來害安兒?」
福奎被那汗巾子唬得毛骨悚然,早前他不過是心懷僥倖,安慰自己富貴原從險中求,如今過了那股子勁頭,再看這要人命的物事豈有不怕的,他雖驚慌,卻仍死咬著掙辯道,「這……這是哥兒用過的,臣自然……自然是怕的,公主何苦這般難為臣……」
綠衣站在他身側,聽了這話,下死命啐了一口,將那汗巾愈發抖弄的簌簌作響,「放屁!安哥兒用這東西前還好好的,不過隨手抹了一把汗,回來早不知道把它丟到哪兒去了,就是沾上病氣也輪不到它!看你嚇得那個樣兒,便知你心中有鬼。你且瞧瞧這個是什麼,若說不認得,我就讓人餵你吃下去。」她說著,攤開手掌,一粒棕褐色的蟾酥赫然躍入福奎眼目中。
福奎沒料到自己一個不小心竟會將這東西遺漏在馬廄,登時大驚失色,待回過神來已掩飾不及,他只恨自己貪功,生怕一條汗巾不足以成事,又想出了令馬驚厥的計策,如今卻是被人抓住了罪證,事到如今也只好硬著頭皮連聲道,「實在不知這是何物,臣對公主一片忠心,公主莫要聽信旁人讒言,冤屈了臣啊。」
妙瑛盯著他的神色,將那些驚恐、畏縮、懼怕、痛悔都盡收眼底,心下既知此人不冤,當即冷冷嗤道,「紅口白牙的,誰不會喊冤?既叫我信你,就拿出些忠心給我看看。」她一瞥腳下的炭盆,吩咐道,「取兩塊燒得最旺的,烙在他心口上。我倒要看看,那胸腔子裡跳的是怎樣一顆忠誠護主的心。」
兩旁內侍得令,上前按住福奎,只三兩下便剝開他的上衣,露出他胸前一片肌膚,另有一人用鉗子將一塊燒得通紅的爆炭取出。福奎嚇得面無人色,拼命地扭動著身子掙扎,嘴裡不住求饒。那內侍恍若未聞,提了冒著熱氣滋滋作響的炭塊對準他的心口處,毫不猶豫地按將了下去,只聽得一聲悽厲的喊叫,福奎胸膛上已是血肉淋漓,他痛得渾身痙攣,喉嚨中發出嗬嗬的聲響,眼睛翻了幾翻便即昏厥過去。
內侍上前將事先備下的冷水潑在其頭臉上,福奎抽搐了一下,睜開眼睛。妙瑛徐徐笑道,「你的忠心我瞧見了一半,另一半你是想剖出來給我看,還是老老實實的把知道的說給我聽?」
福奎已疼得不住呻、吟,卻是想到活命要緊,半晌有氣無力地道,「臣是受了……受了司禮監之命,他們尋了一戶患病的人家……拿了沾過痘診的汗巾……要臣藉機給安哥兒使……臣也是聽命……聽命而已……」
妙瑛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