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國千嬌 第七百九十章 哭窮
朦朧的白茫茫一片,四下里全是霧,看不清在什麼地方,但這裡似乎又非常熟悉。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出現在了眼前,步履蹣跚地在前面緩緩地走動。
接著羅猛子圓滾滾的腦袋出現在面前,用信任的目光看著自己說:大哥,為你心中的抱負,兄弟跟著你干!
忽然,兩個人的臉上全是血!
郭紹猛地驚醒,再次發現身邊躺著個陌生的小娘,她左眼角和顴骨位置的疤很快讓郭紹想起了是誰。他感覺呼吸有些困難,回顧四周時,見紅燭搖曳,綾羅帷幔低垂,擺設精美,紅色絲綢被面看起來能感覺富貴之象。
「陛下,你的手在發抖。」玉清也醒了。
郭紹深吸一口氣,定住神道:「沒事,只是噩夢而已。」
玉清疑惑地打量著他。郭紹故作鎮定道:「帶兵打仗殺人太多,偶爾難免到夢裡來找朕。」
但郭紹再也睡不著了……臣子常贊他是雄主,但郭紹心裡很清楚自己,心理素質並不是很好,缺少某种放得開的豁達、或是君王的無情。如梟雄曹操一句「寧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轉眼之間可以因為一點猜忌就殺掉熱情款待他的故交。這些郭紹根本沒法毫無壓力地做。
及至清晨,他便早早地起床更衣,趕著去金祥殿。因為今天正逢「三日小朝」,西殿議政殿議事。
郭紹沒睡好,腦袋有點暈,最明顯是眼袋重了。不過他在議政殿尚能從容應付,來的二十幾個人都是很熟悉的大臣。
今日的話題是哭窮。工部在趕著在黃河汛期之前修河堤,缺錢得厲害;兵部從各地調糧食布匹髮禁軍和衛軍軍餉,認為這種辦法運輸損耗極大,監督過程十分艱難。戶部暗示從皇室內庫拿出金銀、銅錢、絲綢這些便於運輸的東西來彌補國庫虧空。
郭紹也不掩飾,徑直說道:「內庫沒錢了。」
范宰相忍不住又老話重提,先說修黃河是多嚴重的事,直接關係京畿和無數州縣百姓的安危,然後又提起在街上看到禁軍將士喝花酒逛窯子。
「諸位將軍,真該走出京城,到民間瞧瞧,百姓過的甚麼日子,軍士過的甚麼日子……」
史彥超冷冷道:「范相公,你這是只見人吃肉,沒見人拼命的時候。范相公何不到戰陣前面,看看是甚麼模樣?」
在這種問題上,李處耘和史彥超沒有任何分歧,李處耘當下便淡淡地說道:「臣隨陛下班師回朝後,閒來無事,確是四處走過。
就在五六天前,臣在黃河邊見到一個老頭在那下苦力。見其老邁力衰,便問他怎麼不讓家裡的青壯來徭役,諸公覺得他是怎麼回答的?」
眾人不吭聲,坐等李處耘說。
李處耘道:「老頭言,老來得子,家中長子才十二三歲,受不起修河之苦;但殷實人家出錢賄賂縣吏,縣吏為了湊夠人,只有徵發他們這種窮戶。」
范質聽罷大怒,說道:「李將軍可問了是哪個縣哪個吏收了錢?本官必定親自過問此事,將其嚴懲!」
李處耘道:「范公以為,懲罰一個小吏,能改變官吏貪財魚肉百姓之狀?」
史彥超笑道:「這話說得好。兄弟們跟著官家九死一生,領賞是正大光明拿的皇糧,總好過偷偷摸摸魚肉百姓的人來的乾淨!」
郭紹聽了半天有點不耐煩了。戶部那邊鑄幣,基本就是拿糧食銅礦等來換銅錢,算下來也是虧本買賣;這倒沒什麼,反正各地稅收的物資還比較豐盛。可是現在鑄的幣完全是杯水車薪,國庫開支的銅錢都是拿車來運,需求太大。
他也變不出錢來。也意識到了,中央集_權、強幹弱枝的方略利大於弊,但一改變兵制舊規,各方面都要受到波及,實施的時候問題很多。
既然皇權、朝廷專_制權力很大,國家財政開支不給錢行不行?當然不行,因為現在不是奴隸社會,不能強_行掠奪、無償奴役各行業的百姓,否則社會就倒退了。朝廷官吏要辦事,也得花錢。
大臣們也爭不出個對錯來,郭紹卻不能說「老子也沒辦法」,他是皇帝,態度必須要穩。
郭紹當即開口了:「此事……」
大伙兒的爭論停止下來,議政殿一時間安靜了不少。
郭紹從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