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州歌 五十 信與疑
少年聽罷此言,如遭雷擊,本已僵直的身體差點連坐姿都保持不住,在將將滑落墜地的剎那,他一手攀住了石桌的邊緣。
單良的指尖和臉色一樣蒼白,還和聲音一樣控制不住地發抖。
「你……你胡說什麼?胡力……是男子,我如何會……」
「如何不會。」
「……」
他沉默了片刻,從喉嚨底壓出破碎的聲音:「你胡說。」但他自己都掩飾不住話里的底氣不足。
柔安不置一詞,直接起身。
單良勉強鼓起勇氣,抬頭看她。
她和靳玉的表情無波無瀾,就像隨口說出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絲毫不以為意。他的虛張聲勢和自以為瞬間粉身碎骨,一個少年英才該有的智力和決斷終於找回家來。
單良仰視柔安,眼底死寂,「你何時看出來的?」
「初見時。」
「……你不唾棄?」
「與我何干。」
他愣住了,看她要走,才急急出聲:「你……我……」
「我不會外傳。你好自為之。」
言罷,同靳玉離開。
少年像只鬥敗的雞,在漫天花雨里頹然坐著,直到暮色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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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安在花林里走了幾步,就平息了被人胡攪蠻纏的不愉。
此時是珍珠梅開得最好的時候,雪瓣如珠,瑩白喜人。柔安有意挑選了一枝花瓣完好、比例完美的折下,湊在眼前細細觀賞。
「他曾為難你?」
柔安從不輕視靳玉的眼力,轉頭笑看他,「壽宴那日他也說過類似莫名其妙的話,被單掌門勸止了。」
靳玉目光帶著譴責之意,「為何不說?」
柔安不太在意地道:「已經過去的事,說有何益?」她的視線把花枝上上下下洗涮了好幾遍,他還在不贊同地看著她,她無奈伸手,手指輕輕搭在他手臂上,順毛一樣摸了兩下,「你不可能永遠在我身邊,我也不可能永遠依靠你呀。」
靳玉久久無話。
柔安察覺不對,回頭發現他在她面前難得的面無表情。
「我們互相信任,不是嗎?我相信你會一直保護我,你相信我會保護好我自己,不然你也不會這麼賣力地訓練我,不是嗎?」
他嘆了口氣,沒說什麼,但放鬆了神色。
柔安將花枝遞給他,轉過身,撫上髮髻。
「插在這裡,好不好看?」
他看了片刻,略移了一點位置,將花枝插在鴉黑的發中。
柔安拿過他的劍,略抽出少許,借著寒光用劍身照了一下,對效果很滿意,還劍入鞘,看向他,笑得眷戀而認真。
「我也會保護你的。相信我。」
靳玉知道比棄貓更敏感的她早已察覺到他的異樣,話語同樣認真而安定,「我相信你。」
她笑著牽住他往回走。
他眼中憂色漸深。
——我相信你會保護好我,可你不相信我能保護好你,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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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江懷望書房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他正舉著一本書,久久未翻一頁,敲門聲響起時,他險些失手把書扔到燈火上,定了定神,才出生問:「是誰?」
「江兄,是我。」
「單兄?」江懷望驚訝,快步走過去把門打開,見單掌門一人立於門外,滿面凝重,更加驚訝,「你這是?」
「我有要事相告。江兄現在可方便?」
江懷望自然方便,讓開門口,「請。」
單掌門進入書房,見房內只江懷望一人,等他把門關好,不待他發問,就急急小聲問:「江兄,快把莊內地圖拿出來。」
江懷望不明所以,但還是依言取下地圖,在書案上展開。
單掌門略一察看,猛地一拍桌案,「果然!」
他雖然有意收了力氣,書案上的半盞茶還是被震得一晃,江懷望心早被他說得沉了好幾分,驚訝又焦急地看著他,「老兄,有話請快直說,你可不是大晚上來同我打啞謎的吧?」
「唉。」單掌門重重一嘆,聲音粗得像熊,然後用更粗沉的聲音將來意道出:「我是來提醒江兄的。江兄可記得岳人才被害那晚,黑衣人的逃跑路線?」
「自然記得。」江懷望說著,用手指將路線描了一遍。
「你沒看出哪裡不對?」
「單兄的意思是?」
「以這裡為起點,若論最短最便捷的出莊路線,該是這樣走才對;而這條路線,明顯繞了路。」
江懷望一看,「不錯。可為何……」他腦中飛速閃現幾個可能,悚然而驚。
單掌門看著他,聲音放低,「我記得,那晚是陰以寧帶人追趕他們的……」
江懷望心中一個不好的猜測被暗示到了,再一回憶,那路線確實有些被追的人被追的人逼著跑出來的意味,結合那晚發生的事——
「你的意思是,陰少俠有意誘導黑衣人到岳人才所在的地點,殺害了他?」說完又自行反駁,「那群黑衣人功夫歹毒、心術歪邪,哪裡那麼容易被牽著走?」
單掌門聽江懷望還稱「陰少俠」,重重一哼,「這就是可疑之處了!誘導還好說,只怕是勾結罷。那麼多人圍追堵截,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