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州歌 琉璃夢之三十二 弱小
能在蠻國安置和親公主的別館召集人手硬闖的人,必不是無名之輩。
柔安結合聽過的消息猜出來者的身份,並不是難事。
她也不是真的任人揉捏。
從前在宮中,她也是尊貴僅次於端慧的皇女,便是如刀斧臨頸的皇權,對皇帝皇后曲意順從,對端慧忍讓三分,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欺到她頭上。
如今身擔和親之責,一個活著的公主對景國蠻國來說都比死了的有用,何況,她會不會在這裡留到禮成還是另一回事呢,她也不必為這點試探忍氣吞聲。
朵歌見身份被叫破,收回佩劍,垂首撫胸行禮。
「朵歌拜見公主。」
柔安上下打量她一番,與傳聞對照起來。
據傳,朵歌是狼玕身邊一員大將,戰功卓著,因其女子之身,少不得傳出一些旖旎的傳聞,比如,她和狼玕青梅竹馬,從他嶄露頭角時就攜部在為他所號南征北戰了,原也是呼聲很高的王后人選。
今日一見,這位女將軍氣勢凜冽昂揚,神情寧定,怎麼看也不像熱血上頭衝擊和親公主駐地的人。
「朵歌將軍無視兩國和議,帶兵擅闖行館,打傷我的護衛,梁將軍,有勞你治好了傷,帶朵歌將軍一行去琅玕陛下那裡替我問問她的理由吧。」
朵歌下意識看向了梁司庸身上明顯並非出自其身的血跡,再回頭,就只見柔安裙擺曳地的背影了。
「且慢。公主,朵歌是來接回薩雅公主的。」
柔安停步,還未回頭,就聽到一聲尖叫:
「你少假好心,我不用你接。我自己能回去。」
「是嗎?」朵歌一副看小孩耍賴的表情,「我看你可不像能走的樣子。」
「怎麼不能走。我這就……」薩雅昂著頭一步踏出,正迎上了還未收回的暗衛長劍,臉又脹紅了,立刻轉頭看柔安,「喂,你還不放我走?」
柔安不看她,只吩咐梁司庸:「且帶這二位去王帳唱戲吧。」
「是。」
梁司庸一揮手,手下兵卒立刻上前取代了暗衛的位置。
「兩位,請。」
柔安不再搭理背後的抱怨吵鬧之聲,只想好好洗個熱水澡,沉沉睡一覺。
「無禮之徒,粗蠻不堪教化,可惜了我們的工匠書籍,給他們也白搭。」
一進內室,木蓉就小聲斥罵。
「那蠻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有了我們公主,還沾花惹草。」
柔安頭上的寶石花冠被木蓮取下,脖子驟然一松,笑道:「認真說來,她們先來,我才是後到,何況,蠻王要怎麼招架這些花花草草還不好說呢。」
「他招架什麼,享受就是!可憐我們公主,虎落平陽被犬欺!要我說,公主就該把她們留下教訓一頓,料那蠻王理虧,也不好偏幫。這下好了,公主大方,把她們都好好送回蠻王面前,男人哪有不憐香惜玉的,多半高舉輕放就算了。平白讓她們覺得公主軟性好欺。」
「你家公主睜眼都累,哪有閒情陪她們饒舌。再說,還有梁將軍和眾位大人呢,必要揪住此事狠咬蠻王一口。唉,我倒希望她們不要以我為患,那二人各恃一部之力,在我來前應也沒少在蠻王面前爭鋒,我來了,倒差點成了她們一致對敵的契機。我呀,就想坐山觀虎鬥,可不想跳下去陪著她們繞後座轉圈,也不怕轉暈了我。」
木蓮笑者贊道:「公主英明。蠻王若因此失利,說不好會不會遷怒呢,二人懲罰孰輕孰重,又是一番官司。」
「恐怕不止二人之間的官司呢。我看那被押下的兵士,有的佩戴鹿圖騰,有的佩戴鷹圖騰,前者看後者的目光相當不善,對朵歌也很不滿,鹿部該是朵歌藉由薩雅之名聚集而來的,看著卻比她的鷹部狼狽許多,該是被梁將軍抓到什麼間隙分而破之了。梁將軍是忠武大將軍麾下猛將,武藝高強,謀略出眾,想來他押送二部之人這一路上,也不會讓他們走得太平。」
木蓉這下高興了。
木蓮木蓉服侍柔安沐浴完畢,柔安便說要睡下,讓她們出去了。
她一邊拉伸因車中久坐而僵硬的身體,一邊計劃之後的事。
心緒紛亂間,一隻帶有薄繭的手按住她頭上穴道,力度正好地按摩起來。
她驀然放鬆久久未變的動作,一邊舒緩酸痛的關節,一邊看向不知何時到來的靳玉。
「我倒不知你還有此等天賦,一心二用也能臻境武道。」
柔安利索承認錯誤:「是我錯了。以後練功必專心致志,絕不走神。」
靳玉看她一眼:「累了便休息,欲速則不達。」
「也不是累了……」
「白仁心已備好一切,我們可按計劃離開,你不必憂心。」
「也不算憂心……」
靳玉停下手,將她轉過來,看她,疑問之意溢於言表。
柔安沒忍住噗嗤笑了。
他疑惑之色愈盛。
「沒什麼。」只是,他有些茫然的樣子有點毛絨絨的可愛。
「我……大概有點虛情假意的憂愁和不忍吧。」
「對誰?」
「對木蓮和木蓉啊。」柔安嘆氣,「我自忖還算個身份好性情好的主子了,願她們回去後能有個更好的著落罷,萬幸父皇素有仁君之名,也不愛人殉那一套。」
她抬眸看靳玉。
「我不善良。你還喜歡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