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0787 功著宇宙
更新:05-06 14:54 作者:衣冠正倫 分類:軍事小說
也不怪獨孤信如此敏感,西魏內部的胡漢矛盾雖然不像東魏北齊那麼尖銳,但也不能說完全沒有。
尤其是北鎮武人們各自部曲軍隊嚴重損失之後,他們這些鮮卑武人的上層人物其實心裡都是緊繃著一根弦的,唯恐被那些已經武裝起來的關隴豪強們給倒反天罡的以下克上。
而這也是以宇文泰為中心的西魏上層權貴們共同憂計的一個問題,在這個大的憂患面前,其他個人利弊的小矛盾都可以暫時放在一邊。
結果現在別人有沒有反心不知道,但是眼前這個自己推心置腹、當作家人信任相處的婿子卻大喊著要懾服四夷、再造炎夏,這不免讓獨孤信心中大生一股引狼入室的憤慨。日防夜防,終究還是家賊難防啊!
李泰既然當著獨孤信的面這麼說,那麼對其反應自然也是早有預料,因此在聽到獨孤信的質問後,便轉頭望著他正色說道:「華夷與否,在乎心志而不在於形骸。丈人雖是虜身,但見識氣度、襟量智慧豈是尋常虜奴可比?
況太和以來,鮮卑之眾與我華夏之種本就交融頗深,北鎮兵家子、洛下衣冠戶,豈以華夷辨別?不知書者,目明而心盲,不知義者,人形而畜態!
舊者鮮卑,上下雖定、禮儀未具,尊卑分明但卻忠義鮮少,若非入於中國、法我漢家,也不過漠南遊牲而已,何以造宗廟而享社稷?
丈人今日所擁,皆出於我漢家名教禮法,問我夷否,豈非明知而故問?我今作此言,也絕無冒犯丈人之意,更無標立異己之想。所要說的是,不學漢法則無致雄大,縱有強胡僥倖竊運而猖獗一時,若不修德、敗亡必速,且必殃及子孫、族滅方休,五胡醜類無能倖免!」
聽到李泰說的如此言辭篤定、斬釘截鐵,獨孤信一時間也為之所懾,完全不知該要如何反駁。
李泰在把丈人說沉默了之後,又轉頭望向一臉若有所思的韋孝寬繼續說道:「後漢失序,豪強並起,雖成三國之分,皆恃強竊運之徒,其主無德、其治無義,所以魏晉以降,皆因利苟合、弊病叢生,民失性命,士銷風骨,以至於永嘉之世大禍釀成。
漢家斯文俱除、武功盡廢,廟堂之士掃落江湖,閭里之丁伏屍山野,兵鋒所至,婦孺難免,戰火所及,萬物成灰!蒼天泣血、寰宇不安,始知覆巢之下、絕無完卵,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人之智短,不知大義,需言以利弊,韋公智長,心懷雄闊,所以說以興亡。數甲子大亂之世,小民流離失所、豪強劃地稱雄,三五成黨,則必殺人立威,據地百里,則必僭號稱制。王侯將相狀似威不可及,扒皮見骨儘是缺德敗類!
人間不應如此,世道不應如此!重整山河,扛鼎擎天,華夏之道義,萬民之福祉,豈能久無擔當?道沉久矣,吾輩不任,更待何人!亂世久矣,此時不靖,更待何時!渴功久矣,此事不為,更待何事!
吾生雖小,事大則大,熱血灑於汗青,功名著於宇宙!笑問韋公,可敢同行?」
隨著李泰這一番話講完,房間中久久沒有別的聲響。韋孝寬和獨孤信都仿佛失聲一般,嘴唇微張著卻不發一聲。
尤其是韋孝寬,這會兒更是心潮澎湃、感想諸多。他早已經過了不惑之年,雖然說對人間事並不能做到盡知盡曉,但也早已經過了被人言語煽動一番便激動不已的年少輕狂時代。
但是今天,在聽到李泰這一番雄言之後,韋孝寬只覺得仿佛如佛音灌頂、警鐘震耳一般。
自小到大,他受過許多親長的教誨、朋友的提點,也不乏自己內心所立下的志向,但卻從來沒有任何人會從如此宏大的角度去告訴他人這一生該當做什麼!
南北分裂的亂世,胡人掌國的現實,仿佛都已經被大家當作了常態,就連他自己在暢想這一生該要如何度過時,都沒有想過有生之年要為興復華夏衣冠、重修漢家陵闕而努力。
但今他卻在別人口中聽到了這一番雄言,而且說得那麼擲地有聲、那麼理直氣壯、那麼理所當然,這讓他既感到驚愕又倍感新奇。但更多的,還是心跳陡然加快,熱血被不斷的泵壓到四肢百骸,讓他全身都變得潮熱與興奮起來。
李泰說完這番話後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茶水來大喝了一口,然後便觀察著韋孝寬的神態變化。
他這番話構思多時,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