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來 第五百八十一章 陋巷處又有學塾
更新:07-02 00:59 作者:烽火戲諸侯 分類:玄幻小說
等到寧姚和疊嶂返回鋪子這邊後,疊嶂驀然停步,不敢再往前走。
因為疊嶂對那個突然出現自己店鋪門口的男人,很敬畏。
對方可是出了名生人勿近的大劍仙左右。
尋常別洲劍修,在家鄉的脾氣再不好,到了劍氣長城,都得收一收脾氣。
左右前輩不一樣,剛到劍氣長城那邊,就有一位駐守城頭的本土仙人境劍仙,試圖問劍被視為浩然天下劍術最高之人的左右,結果左右前輩就只回了一句話,「我的劍術,你學不會,但是有件事,可以學我,打不過的架,就乾脆別打。」
當時一旁的隱官大人也跟了句,「好像是唉。」
那場萬眾矚目的城頭切磋,就沒打起來。
這會兒震撼過後,疊嶂又充滿了好奇,為何對方會如此收斂劍氣,舉城皆知,劍仙左右,從來劍氣縈繞全身。大戰之中,以劍氣開路,深入妖族大軍腹地是如此,在城頭上獨自砥礪劍意,也是如此。
但是今天的浩然天下劍術最高者,一身劍氣收斂,破天荒沒有流露半點。
寧姚便帶著疊嶂再逛街去了。
寧姚是得知文聖老先生已經離開,這才返回,不曾想左右還沒走。
老先生臨走之時,還專程與她打了聲招呼,道了聲謝,寧姚其實自己這會兒也犯迷糊,不知道自己有什麼事情,是需要被一位文聖老前輩道謝的。
關於陳平安跟左右之間的微妙關係,寧姚不難理解兩人各自的所思所想,所以也沒在陳平安這邊說左右什麼。
她說什麼都不合適,何況陳平安在人生大事上,自有主見,根本不用她寧姚指手畫腳,出謀劃策都不用。
疊嶂實在忍不住心中好奇,走遠了後,以心湖漣漪詢問寧姚,「陳平安認識左大劍仙?」
寧姚點頭道:「早就認識了。」
陳平安那本山水遊記上,都有寫,篇幅還不小。
疊嶂笑道:「能不能多講講?」
寧姚搖頭道:「不能。」
疊嶂扯著寧姚的袖子,輕輕晃蕩起來,明擺著是要撒嬌了,可憐兮兮道:「寧姐姐,你隨便講講,總有能講的東西。」
寧姚想了想,「你還是回頭自己去問陳平安,他打算跟你合夥開鋪子,剛好你可以拿這個作為條件,先別答應。」
疊嶂很快琢磨出言語之中的意思,寧姚分明給自己挖了個陷阱,疊嶂氣笑道:「我就沒打算答應跟他合夥做買賣啊,寧姚,你給我適可而止啊。」
寧姚笑道:「真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實在是陳平安說得對,你做生意,不夠靈光,換成他來,保證細水長流,財源廣進。」
疊嶂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
寧姚瞥了眼她,一下子就知道她心中所想,解釋道:「陳平安身上帶著一件方寸物,兩件咫尺物,除了家鄉尋常酒水和一堆竹葉,便空蕩蕩了,幾乎什麼都沒帶,要真只是為了在這劍氣長城,學那跨洲渡船的眾多商賈,靠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從我們劍修手上掙得神仙錢,他陳平安就不會如此暴殄天物,早就塞得滿滿當當了。所以陳平安想要與你合夥做買賣,只掙良心錢,習慣使然,陳平安從小就喜歡掙錢,不純粹是喜歡有錢,這一點,我必須為他打一聲抱不平。」
疊嶂如釋重負,重新有了笑臉,「這就好。不然我可要當面罵他豬油蒙心了,這個剛認的朋友不當也罷。」
老秀才走後沒多久。
左右就已經將手中酒壺輕輕放在椅子上。
喝酒本就不喜歡,壓制一身劍氣也麻煩。
天底下嫌棄自身劍氣太多的,左右是獨一份。
陳平安還在小口喝著酒,瞧著還挺優哉游哉。
左右冷笑道:「沒了先生偏袒,假裝鎮定從容,辛苦不辛苦?」
陳平安堅決不說話。
左右問道:「之前不知道先生會來劍氣長城,你請陳清都出山,沒有問題,如今先生來了,你為何不主動開口,答應與否,是先生的事情,問與不問,是你這個學生的禮數。」
陳平安也放下酒壺在椅子上,雙手籠袖,身體前傾,望著那條正在翻修的街道,輕聲道:「先生如今怎麼個情況,我又不是不清楚,開這個口,讓先生為難嗎?先生不為難,學生心裡不會良心不安嗎?哪怕我心裡過意得去,給整座劍氣長城惹來麻煩,牽一髮而動全身,直接導致雙方大戰開幕,先生離去之時,豈會真的不為難?」
左右點點頭,算是認可這個答案。
先生多愁思,弟子當分憂。
左右記起那個身材高大的茅小冬,記憶有些模糊了,只記得是個一年到頭都一本正經的求學年輕人,在眾多記名弟子當中,不算最聰明的那一撮,治學慢,最喜歡與人詢問學問疑難,開竅也慢,崔瀺便經常笑話茅小冬是不開竅的榆木疙瘩,只給答案,卻從來不願細說,只有小齊會耐著性子,與茅小冬多說些。
左右緩緩道:「早年茅小冬不願去禮記學宮避難,非要與文聖一脈捆綁在一起,也要陪著小齊去寶瓶洲創建山崖書院。當時先生其實說了很重的話,說茅小冬不該如此私心,只圖自己良心安放,為何不能將志向拔高一籌,不應該有此門戶之見,若是可以用更大的學問裨益世道,在不在文聖一脈,並不重要。然後那個我一輩子都不怎麼瞧得起的茅小冬,說了一句讓我很佩服的言語,茅小冬當時扯開嗓子,直接與先生大喊大叫,說弟子茅小冬生性愚鈍,只知先尊師,方可重道無愧,兩者順序不能錯。先生聽了後,高興也傷心,只是不再強求茅小冬轉投禮聖一脈了。」
陳平安重新拿起酒壺,喝了口酒,「我兩次去往大隋書院,茅師兄都十分關心,生怕我走上歧路,茅師兄講理之時,很有儒家聖人與夫子風範。」
左右笑了笑,「那你是沒見到他給我勒緊脖子、說不出話來的模樣,與自家先生說話,道理再好,也不能噴先生一臉口水。你說呢?小師弟!」
陳平安悄悄將酒壺放回椅子上,只敢嗯了一聲,依舊打死不多說一個字。
左右站起身,一手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