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菁一路把車開回了自己的小區。

    她一直從後視鏡里觀察著時翼弦，看到他匍匐在後座上，她看不到他的臉，但是基本可以斷定他沒有睡著或者昏迷。

    把車停住的時候，時翼弦就坐了起來。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好像在辨認環境。

    「這裡是我住的地方。」子菁打開車門，把手伸給時翼弦。

    時翼弦抓住了她的手，他握住她的力道，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

    不過，他卻還算比較鎮定地回答她：「我知道。」

    子菁很關心地扶住了他，昂頭看著他：「你好些了嗎？」

    時翼弦沒有回答子菁。

    他給她的感覺，是依然不願意和別人溝通，或者是無法溝通。

    子菁帶著時翼弦進了家門，她扶他到沙發上，然後問他：「你是在這裡躺一會兒，還是去床上。」

    她是故意這樣問他的。

    因為按照時翼弦往常的個性，如果可以去她床上，絕對不會去床下。

    然而時翼弦緊閉著雙眼，隔了好幾秒才答道：「就在這裡。不洗澡我不習慣上床。」

    子菁便又覺得愈加擔心他了。

    「要喝水嗎？」她問，「或者想吃什麼，我給你熬一點粥好嗎？」

    「英子菁。」時翼弦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嗯？」子菁不知道他為什麼叫她。

    時翼弦卻輕聲道：「只有這種時候，你才會這麼溫柔的嗎？」

    「啊？」子菁顯然愣了一下。

    她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時翼弦，他又說道：「謝謝，我好很多了，你不需要去忙了。等一下，我帶你出去吃。」

    子菁沉默。

    她其實很想問時翼弦，為什麼剛剛會那樣。

    但是，這似乎涉及到他很隱私的事。

    然而，似乎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時翼弦突然出聲：「是關於我父親的事。」

    子菁抬眼，卻看到他依然閉著眼。

    他說：「我曾經親眼看到我父親從樓上跳下來，就摔在我的面前。」

    子菁徹底呆住了。

    她知道時翼弦的父親是去世了，然而她不知道，他竟然是以這種方式去世的。

    時翼弦好似夢囈似的，繼續道：「我看他站在樓頂，我本來是想要去救他的。我覺得如果我能過去叫住他的話，他一定不會跳下來的。但是我沒有叫……」

    「為什麼呢？」子菁覺得自己的言語是那樣的無力。

    「因為要用盡全力奔跑，我想要跑上樓然後再叫住他的。」時翼弦說道，「可是當我剛剛跑到樓下的時候，他就……」

    「地上很乾淨，人摔在地上，沒有塵土，只有血……但是那種聲音，和今天那個工人摔下來的……是一樣的……好像把整個地面都砸鬆了一樣……」

    「然後，」子菁終於很小心地問道，「你就……」

    「聽說我那段時間得了失語症。」時翼弦沒等子菁問下去，就繼續道，「但不是單純的失語，還伴隨一些行為和思維的退化，有點類似於自閉症，但不是先天性的。」

    子菁不覺又握住了時翼弦的手。

    今天，她頭一次這麼頻繁且主動地去握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