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爾。」大吉莉抱著孩子走了進來。門沒有關。

    她臉上的甜笑怔住。

    她本是來謝謝安格爾的美食。

    安格爾人很親和，笑起來就好像孩子。他本身年紀也不大，十七歲，河間地的私生子，安格爾·河文。一名私生子事務官，總務長波文·馬爾錫對他一直不錯。

    波文·馬爾錫主管所有的事務官。

    艾里沙·索恩主管並負責訓練所有的新兵。

    安格爾的刀握在手裡，正站在卡特·派克的床前。

    大吉莉怔了那麼一剎那，抱著孩子轉身就逃。

    鴉巢附近本有侍衛，但是進入兵變，侍衛們都有自己的團隊，他們涌到主堡的大廳樓下去了。伊蒙學士身邊以前本有兩個人。自從齊特和克萊達斯被木盾斬首後，伊蒙學士身邊暫無專門的事務官照顧他，都是木盾安排的侍衛臨時照顧。

    波文·馬爾錫宣誓追隨官復原職後，就安排了安格爾·河文來照顧伊蒙學士的飲食起居，打掃房屋，餵養渡鴉。而這個安格爾·河文，正是波文·馬爾錫的人。

    大吉莉逃走，安格爾沒有動，也沒有追。

    他是來殺卡特·派克的，殺了卡特·派克，他也活不了，會被吊死。

    他笑笑，鴉巢堡壘出去的大門他是反鎖了的，大吉莉和孩子也逃不了。

    然而只是眨眼間，大吉莉再次出現在門口，手裡拉開了弓箭。

    守夜人事務官雖然不用出去巡邏打仗——他們跟守夜人遊騎兵不同，遊騎兵是專門負責戰鬥的職業軍團。——但是每一個事務官都同樣要接受劍術格鬥，短刀和匕首搏殺，弓箭射擊的訓練。

    在伊蒙學士的房間裡，是沒有弓箭刀劍的，但是在助手的房間內，在原齊特和克萊達斯的房間裡，牆壁上，就還掛著弓箭，短刀，匕首。

    安格爾·河文不願意住死去的齊特和克萊達斯的房間，這兩個房間就在伊蒙學士醫療房間和圖書館房間的隔壁。

    大吉莉並不是逃跑，而是去隔壁房間裡拿弓箭。

    剛才兵變，情勢太危急，大吉莉就已經看好武器的位置。她的裙擺下甚至已經偷偷的放了一把短匕。

    大吉莉的箭術很好。

    這是野人在長城外必備的基本生活技能，射箭狩獵是她們生活的一部分。

    卡特·派克的乖兒子就放在了齊特曾經睡過的木板床上，那小子反正就是不會哭，黑眼珠滴溜溜的，繼承了她母親愛麗絲的一頭金髮，好像他已經洞察了這個世界的無奈和殺戮。

    安格爾是個左撇子，左手握刀，就沖卡特·派克的咽喉上紮下去。

    嗖！

    大吉莉的箭射出。

    黑影一閃。

    噗！

    箭射穿了安格爾的手背。

    大吉莉看安格爾的表情和眼神，就知道她無法讓安格爾放下刀。她見慣了那種眼神，狩獵的時候，許多野獸要發起攻擊的時候，就是那種眼神。

    當安格爾回頭和再次出現在門口的大吉莉的眼神交匯瞬間，大吉莉心中雪亮，毫不猶豫，她立即射出了第一支箭。

    弓弦響，黑影一閃，箭先發先至，正中安格爾的左手背。

    短刀掉了下去，掉在卡特·派克的脖子邊。

    卡特·派克平穩的呼吸下，身子微不可查的動了一動。

    他雖然睡著了，卻有身體的本能感知，昏睡中的意識也很活躍。

    安格爾右手抓起短刀，噗，一箭射來，箭頭從他的左邊脖子射進，右邊脖子穿出，黑色的鐵箭頭上帶著殷紅的血絲。

    安格爾很後悔，他本不應該整理書籍打掃學士的房間的。

    他不過是想在伊蒙學士回來的時候，看見書籍整整齊齊，地面乾乾淨淨。學士有潔癖，愛整潔乾淨，雖然他的盲眼已經看不見灰塵。

    安格爾對學士很尊敬，他喜歡這個工作，他熱愛伊蒙學士。他想為學士細緻的做完最後一次的工作。

    安格爾的脖子比野豬、影子山貓、森林狼這些野獸的脖子更脆弱。

    大吉莉放下了弓箭。

    一箭穿脖！

    安格爾手裡的刀不會有力氣再刺下去。雖然他站著，眼睛瞪出，右手還握著短刀。

    等房間裡傳來刀落地和人撲倒的聲音，大吉莉已經抱起了孩子。孩子對她露出了甜甜的微笑，並發出令大吉莉心都融化的一聲童稚音：啊——

    **

    主堡樓下，廣場邊緣，新兵團隊。

    「瓊恩·雪諾，你去哪？」派普低聲問道。

    瓊恩·雪諾不答，疾步離去。

    派普跟了兩步，停了下來。而霍德等人一直眼望著前面。

    參與謀反的十幾個守夜人兄弟全部被捆了起來，押在了一邊。而艾里沙·索恩教頭，總務長波文·馬爾錫，遊騎兵長官傑瑞米·萊克爵士已經被押上了絞刑台。最大的主謀者丹尼斯·梅利斯特排在了第一位，絞索已經套上了他的脖子。殉職的石蛇的屍體已經裝進了黑袋子，扔在了絞刑台下。

    **

    「別跟著我。」瓊恩·雪諾停下來說道。

    山姆威爾·塔利這個胖得不像話的胖子畏畏縮縮，站住了，眼神閃爍，被人呵斥的樣子看起來可憐兮兮。

    雪諾心裡嘆口氣：「好吧，只要你跟得上。」

    胖子失望自憐的神情立即消失，換成了開心的驚訝：「我跟得上，雪諾大人。」

    「別叫我雪諾大人。」瓊恩·雪諾猛地站住，厲聲說道。他恨死了這個名字，這個豬頭爵士難道不知道雪諾是北境私生子的姓嗎？

    「是，對不起。」胖子的眼神如受到驚嚇的小兔子，驚慌失措。

    瓊恩·雪諾心中升起無力感，他可最受不了看見這麼一雙充滿了驚慌可憐的眼神，他可並不是個凶神惡煞的惡人。

    瓊恩·雪諾扭頭疾行。山姆威爾忙跟上。

    「你知道我去哪？」

    「鴉巢。」胖子試探的沒有任何底氣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