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0014 一窩小雞崽兒
更新:09-14 05:59 作者:衣冠正倫 分類:軍事小說
李潼淺睡中被驚醒,頭腦昏昏沉沉,睜眼便見一張滿是汗漬的大臉盤子湊在自己頭頂,下意識抬腿飛踹。
「好小子,竟敢暗算阿兄!這次不算,你來,咱們就比一比角牴!你要是贏了,往後我就是你阿弟!」
李守禮猝不及防,被這一腳踹得滾下床去,只是這一通打滾,頓時便在新鋪的地席上留下一串的污漬。
這小子一身的風塵汗水,全都磨蹭到了席面上去。他並不覺得尷尬,跳腳躍起來,靴底下更是泥沙飛揚。
李潼這會兒才算清醒過來,看到這一幕只覺得腦殼疼,他雖然沒有什麼潔癖,但見到布置嶄新的房間被這泥猴子糟蹋成這個樣子,對這小子身世可憐蕩然無存,只覺得他要是武則天,肯定也要天天抽打!
李守禮並不知李潼心底想法,他挑釁幾句見李潼沒了反應,只是直勾勾瞪著他,也覺得沒了意思,盤膝坐在了地上,靴底爛泥直接抹在了褲腿上也不在乎,看樣子大概率是淌著泥汪跑過來的。
「哈哈,阿兄知你大病新愈,不會欺你,等你養好了身體才來較量!」
李守禮很顯然還沒進入被幽禁的狀態,可見這神經也算粗大,須知他們一家自李賢死後便被押回,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三年多,仍然一副無憂無慮的樣子。
他嬉笑著湊上前來,拉著李潼笑道:「剛才我去娘娘舍中尋你卻被斥出,娘娘還囑我不要來尋你打聽。阿兄怎樣性子,巽奴你又不是不知,不知這內情原委,讓我怎麼睡得著覺?你放膽講來,要是惹怒娘娘,阿兄代你受笞!」
聽到這話,李潼不免猜測這小子日後被揍成人體晴雨表,除了酷吏逼害之外,大概房氏的家法懲戒也占了很大比重。
他還做不到跟這血緣上的兄弟熟不拘禮的程度,但是看到對方將他臥室踩踏的污髒不堪,心裡也是按捺不住,張嘴道:「李紀子,你以後再敢衝進我臥室塗污,我是絕不會跟你多說一句話!」
李潼小字巽奴,紀子則是李守禮的小名,還有他們的長兄李光順則小字阿呆。這是李潼在初見家人時想起來的事情,本來還不知道這幾個小名之間有什麼關係,可是在淺睡片刻後思維有所清晰,突然意識到這三個小名都跟鬥雞有關!
李光順小名取義呆若木雞,而訓出這隻呆雞的人叫做紀渻子。至於李潼的小名巽奴,巽羽為雞。簡單而言,在他們老子李賢眼中,他們兄弟三個,兩個小雞仔兒,一個訓雞人。
唐人好勝愛斗,鬥雞是一種上下風靡的娛樂活動。故太子李賢便是一個重度發燒友,愛到什麼程度?這麼說吧,因為李賢愛鬥雞,可能間接影響唐詩黃金時代晚開啟幾十年!
初唐四子中的王勃,就是被李賢這一愛好連累遭貶。王勃少年成名,後被時封沛王的李賢召入府中任事,戲作《檄英王雞文》,英王就是武則天第三子李顯,由此觸怒高宗而將之貶黜趕走。王勃的這一檄文,大概可與初唐四子另一人駱賓王的《討武氏檄》並稱唐代兩大流量檄文。
李賢禍害了王勃不止,還將這一份惡趣味延續到了兒輩身上。
已經發生的事情,李潼無從更改,但唯一一點不忿,為什麼他跟李光順都是雞而李守禮卻是訓雞的?
看這小子如此神經大條,讓他訓練,大概率會把兄弟們都帶進溝里去,可見李賢之識人不明。在李潼看來,李光順的小名阿呆安排給李守禮才算人如其名。
「阿、哈?敢這麼跟阿兄說話?你怕是已經忘了我的神拳剛猛!」
李守禮聽到這話,頓時又哼哼著躍起身來,揮舞著拳頭作恫嚇狀。
李潼眼皮一翻,說道:「你不是好奇我與娘娘說些什麼?那我就告訴你,前夜我生病離魂,被阿耶招引去,教我良多,阿耶並囑我紀子痴愚甚重,要我好好管教。阿耶的話,你聽是不聽?」
「我、我……你是騙人,我才不會信!」
李守禮聽到這話後,愣了片刻,之後便揮手大喊起來。
李潼聞言倒是略有錯愕,他這番話可是唬住不少人,特別嫡母房氏更是信之不疑,沒想到李守禮這裡卻不靈。莫非這小子只是表面看起來粗枝大葉,其實內里是大智若愚?
「除非你講出來,阿耶為何喚我紀子!」
李守禮又梗著脖子叫嚷道。
媽的,夸早了!
若是剛才以前,李潼還要想一想,這會兒剛剛想通便隨口道出。
李守禮聽完後,頓時一臉恍然大悟狀:「原來如此!怪不得阿兄喚作阿呆,要不是阿耶道你,誰能想到?」
李潼聽到這話後嘴角頓時一抽,除了你誰能想不到?究竟是有多不學無術,才能發出這種靈魂感慨?難怪此前房氏一臉慚愧說對他們兄弟乏於教養,現在看來,這一份慚愧也真的不是謙虛。
不過他這裡還沒有感慨完畢,李守禮已經悲容大盛,捂臉嚎哭起來:「阿耶、阿耶……為什麼你肯見巽奴不願見我?我只是頑皮了些,不如阿兄恭順……小時你囑我要護住娘娘兄弟,我都記在心裡……」
他這一乾嚎,李潼都被嚇了一跳,又聽到房門處腳步聲響起,似乎院舍中忙碌的宮婢也被驚動,連忙上前去捂住李守禮的嘴巴,低斥道:「不要再嚎哭,阿耶囑我之事,不可訴於外人!禁中廣有不善耳目,都要害我家人,你以後說什麼、做什麼,都得聽我來教,這是阿耶叮囑!」
「唔唔……我、我聽、聽你,我聽阿耶……」
李守禮支吾掙扎,只是在聽到這是阿耶所囑後,才順從的點點頭,擦擦眼眶下的淚花,又抽噎半晌,兩眼盯著李潼,視線中滿是追緬與懷念。可見這小子並非沒心沒肺,對於其父那真切的孺慕之情讓人可憐。
不過很快李潼便意識到,任何對於這小子的定論都不可言之過早。抽噎半晌後,李守禮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沒忍住,湊到李潼身畔低聲道:「巽奴你既見到阿耶,有沒有聽阿耶講起舊事?早前在巴中,阿耶答應送我兩具精鎧,他有沒有講起收藏在哪裡?」
李潼無語的拍拍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