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畫家 第五百三十一章 春光
更新:11-16 07:09 作者:杏子與梨 分類:科幻小說
油畫刀側著切入顏料之中。
開始是一聲極細極輕的瓮聲,像是餐刀切開蛋糕上的奶油,然後演變為微弱的沙沙聲,這是油畫刀從下層已經凝固的油膜上滑過的聲音,仿佛是阿拉伯商人夜半在巨大的沙海間行走。
再往後,使用刮法的時候。
顧為經能聽到有柔韌的「錚」的輕鳴,從冰涼的金屬刀背上傳來,似乎那不是油畫刀和亞麻畫布摩擦,而是文士用指肚揉搓著蠶絲琴弦。
還有絲絲聲
顧為經耳邊像是有無數聲音,順著油畫刀映入耳中。
無一例外。
這些聲音都極細,極輕。
輕過了風聲,心跳聲,指節的骨關節摩擦聲,腸胃的蠕動聲。
甚至於輕柔過了只能在絕對安靜的造價百萬美元的特製吸音聲學實驗室里,才能被人所聽見的血液流動的聲音。
這些聲音似乎只有幾個分貝,比空氣還要輕。
所以它們不是傳入耳朵里的,而是從畫板中所發出,慢慢悠悠的懸浮而上,被空氣所託著漂浮進耳朵里的。
它們實在是太輕了。
輕到不可能真實存在,仿佛是一場幻覺。
可它們,又真的確實存在。
顧為經一下又一下的用畫刀改造著面前的作品,非常的有韻律感,有一種作曲在指揮著交響樂般的美感。
漸漸的。
隨著他的精神逐漸深入。
銀制的餐具切開奶油、商人牽著駱駝翻過沙丘、文士在膝蓋上拂弄琴弦諸般音象有一個接著一個的從耳邊消失,像是陽光下一個又一個破碎的泡沫,又仿佛是在一場又一場的衰亡後,宇宙回歸了永恆的熱寂。
顧為經耳邊又回歸了絕對的沉靜。
不聽風聲,不聽錚鳴,甚至連自己的呼吸、心跳,都慢慢的無所覺察。
連「自我」這個概念,都變得不再重要。
只剩下了絕對的專注,絕對的自信。
只剩下了油畫刀妙到毫巔的切開顏料的高深技法。
這便是所謂的「心流」。
兩千年前,哲學家莊子看到了一場關於解牛的討論,一位廚師在解牛時,所發出的聲響,竟然和堯樂《經首》雅樂相和,美妙如神曲。
這位神奇的大廚告訴旁邊看呆了的文惠王。
他不是用眼睛來分割牛肉,而是用心靈來感受,才能達到此般神技。
所謂庖丁解牛,便是這般畫刀金屬的邊緣穿梭在顏料之中,像是魚兒回到了大海——
它不是破開水流,而是和四周的水流融為了一體。
油畫刀從畫布上划過。
顧為經說要做減法,但是當他的手指握著的小畫鏟切開顏料的時候,手起刀落,畫面並沒有因此而變的破碎或者單薄。
恰恰相反。
仿佛有一層透氣的、瑩瑩的、潤澤如琥珀,又清淺如月光的光線,在畫面上浮現了出來。
那是春天的底色。
顧為經說要有春光。
於是。
春意便在畫面綻放。
酒井勝子神采奕奕的看著他的動作,女孩從未想過,油畫刀竟然能被控制的這麼自如。
小小的「像皮擦」在男友的手中,近乎已經被升化到了藝術的地步。
不需要一板一眼的尺子量出來般的嚴謹技巧,不需要再三的斟酌思考。
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的猶豫和遲疑,似乎任由手中的畫刀牽引著自己前行。
沒有規範,也就沒有了拘束。
勝子在顧為經此刻的神情之上,幾乎看到了阿姆斯特朗的影子。
不是登上月球的那個,而是演奏爵士樂的那個。
做為世界上的最有名的兩個阿姆斯特朗之一,也許在美國的很多地方,在聖路易斯安那州演奏爵士樂的,才是更有名,更有影響力的那個(注),酒井太太在學生時代,是他的狂熱粉絲。
(註:即歷史上最有影響力爵士樂大師,格萊美終身成就獎得主,路易斯·阿姆斯特朗。)
在阿波羅十一號登上月球的前一年,他才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