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江岳在海獅城總部大樓里，有一個很小的私人辦公室，總面積不超過20平方，比他在26號樓的單身軍官宿舍還要小。不過對上班的人來說，這差不多也夠用了。

    因為平時用不著書面辦公，很多事情都是開會的時候直接口頭就布置下去，所以這個辦公室里也沒有多少東西。朝門後的牆壁前，貼牆擺著一個文件櫃，柜子上上下下都是空的，連張廢紙都沒有。正對面的那道牆前，放著辦公桌和椅子，辦公桌對面，放著兩張單人座的小沙發。

    所有這些加起來，就是這屋子的全部。

    栗子給耿江岳當秘書後，堅持隔天讓環衛的人過來打掃一次，不然要是打掃得太頻繁，都覺得浪費人力。畢竟耿江岳從來也沒使用過這個房間，而且似乎要永遠這麼不著調下去。

    直到今天……

    「耿總理，我們是無辜的，我們只不過是一群可憐的聽命於上級命令的普通人而已。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寧可去當醫生、當律師、當大學老師，也不會來當這個將軍。我們只是奉命駐守在您的土地上，每天只敢在西區的軍營里走動，絕不敢對海獅城有任何冒犯。

    我們也知道，我們不配駐守在這裡，可是我們沒有辦法啊！我們只是來這裡工作，掙一口飯吃。我和我的弟兄們，我們都有自己的家人，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我們只是需要靠這份工作來維持全家的生計。

    您一定也能理解，國家之間的角力，從來都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可以左右的。我發誓，如果不是受到我們國內的指派，我是絕不敢在您所不願意的情況下，踏上這片土地。對於曾經我給海獅城帶來的破壞，我深深地向您表示歉意。可是今天，今天這件事情，真的和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您剛才也看到了，我們是受害者，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中南軍協駐軍負責人萊茵少將，眼眶泛紅，捂著胸口。

    他前些日子剛從心臟病猝死的急症中被搶救過來，最近身子還有點虛，不像是裝的。

    耿江岳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栗子站在一旁，這會兒也不敢吭聲。

    總理大人，今天明顯有點心情不好。

    好兇好兇的樣子……

    「廢話呢，就不用說了。老子就想知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耿江岳望向另一個人，雨林大陸聯盟維和部隊的負責人，沉聲問道，「阿米高西亞將軍，我聽說，你的部隊，剛才是譁變了嗎？怎麼回事？誰挑的頭？為什麼？訴求和目的又是什麼？」

    阿米高西亞渾身跟噴水一樣在流汗，一身襯衫，被冷汗浸透。

    耿江岳看著都覺得黏糊……

    「我……我也不是特別清楚……」阿米高西亞戰戰兢兢地支支吾吾道，「我中午午睡，正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外面的士兵吵醒，我們的參謀長中校盛迪亞說迪麗熱爾將軍下了命令，雨林大陸部隊全體加入光明神教，成為隸屬光明神教的護衛團。因為中南軍協長期占領本該屬於聖戰騎士營的營地，所以我們作為護衛團，有理由去把軍營搶回來，並趕走三狗們。

    我……我勸過的啊！但是我們的士兵們，並不聽從我的命令。我還被盛迪亞中校劫持了，他逼我指揮軍隊去跟中南軍協作戰。然後我迫不得已，就上去了。

    然後我一上去，就看到我們的人在追著中南軍協的人在打，中南軍協的人被追急了，就開始感染變異，然後我們的人就開始跑，然後海獅城的王俊傑將軍就帶人來救援了。我一看既然都打不過了，就指揮我們的人撤退，然後一邊撤一邊就看到中南軍協的三狗們越來越多變成變異者，然後您就出現了，然後……」

    「操，媽的什麼文化水平，說了半天就跟什麼都沒說一樣。」耿江岳煩躁道，「那迪麗熱爾現在人呢？還有那個中校呢？」

    「死了。」阿米高西亞抽了抽鼻子，「盛迪亞中校往回跑的時候，絆了一跤，然後被撤退的士兵活活踩死了，死前還在喊光明神教萬歲，我要早知道他是這種傻逼，決不會同意讓他升職……還有迪麗熱爾將軍，她好像失蹤了……」

    栗子突然接話：「是怕我們耿總理弄死她吧？」

    阿米高西亞不敢回答。

    耿江岳眉頭正緊緊皺著，排骨推開房門，走了進來，敬禮然後報告道：「總理，傷亡統計數字出來了。我們死了一個人，是被風紀隊槍斃的。沒有人受傷。雨林大陸死了十八個，重傷兩個，輕傷二十三人。中南軍協具體數字還沒有，不過保守估計，應該至少死了三千人，大部分是感染變異，一小部分是被流彈射中，其他受傷的就數不清了。」

    排骨說完，縮著脖子，看著耿江岳。耿江岳眉頭微皺，越皺越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算是我們建國以來，第一個死於意外的國民了吧？」

    栗子道：「應該是的。」

    耿江岳望向阿米高西亞，問道：「阿米高西亞將軍，你覺得，這件事應該是誰的責任？」

    阿米高西亞顫顫巍巍地伸手，解開領口的風紀扣，喘著粗氣，連聲音都在發抖道：「我覺得……我覺得……」

    可話還沒抖出來，屋外頭，端木翔突然匆匆走進來。耿江岳抬眼望去，見他火急火燎又不敢直說的樣子，問道：「怎麼了？儘管說，不用有什麼顧慮。」

    端木翔看看滿屋子的人，皺眉頭道：「北城有兩隊人跑了出來，加起來有一千多人，一隊朝著中南軍協的營地去了，在那兒抗議示威，讓中南軍協把營地交出來給光明神教。」

    耿江岳看萊茵少將一眼。

    萊茵低著頭，沒有任何表示。

    耿江岳又問端木翔：「還有一隊呢？」

    端木翔深吸一口氣，說道：「還有一隊現在就在我們樓下，快衝上來了。說要見你。」

    耿江岳憤怒了，拍桌問道：「保安部在吃屎嗎？」

    排骨蛋疼望向耿江岳。

    耿江岳又怒問端木翔：「誰帶的頭？」

    端木翔略微停頓了兩秒，才小聲回答：「是……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