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長歌 第3章 香車佳麗
李惲一路溜出東市,想著福奴和自己的馬車還在劍南酒肆內,不禁猶豫著在市北門外踱著步子,來回徘徊。可又想起惹下的這個禍事,往大了說是命案;往小了說,不過是主人打死家奴,而且自己完全是冤枉的啊!
那該死的「虬須大眼睛」,好像說話是河北口音呢!我打家奴,他們幫我把家奴打死,這他娘是幾個意思?
這個黑鍋背不起!被打死的王守涓是宮市使、內府局令,在內侍中職務不低,這人還有個兄長王守澄職務更高,又都是三弟遂王李宥的人,他們若得了消息去找父皇哭訴,自己必受重罰,就算是太子也沒辦法為自己說情。
但事情發生在宮外,不會這麼簡單。主管東西市貿易的長安尉肯定要問案,還有萬年縣、京兆府。涉及到一位親王和內庭宮市事宜,這樣代表內庭的內寺伯、左金吾衛肯定也要插手。
糟糕!宮市的事是個很棘手的問題,萬萬不能捲入深水巨坑。
想明白這些宮內宮外複雜的事,李惲只覺頭皮發麻,心中有點惴惴不安。
現在若回澧王宅,麻煩很快就會找上門。問題是,還不確定這個事件會是哪個衙門為主來負責調查。而那關鍵的案犯自然是「虬須大眼睛」帶的一伙人,應該有很多人看到了。若沒調查清楚,自己就貿然跑回去,那官差上門根本就說不清,也沒有證據。
怎麼辦?去哪裡避避風頭呢?宮裡那便宜父皇若得到奏報,一般人家可不敢藏著自己。
李惲正尋思著,就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響,大群挎著腰刀的皂衣差役從東市內急奔而來,頓時心中一驚,轉身撒腿就跑。
「咦?那哥兒跑什麼?莫不就是案犯……快追!」
聽得身後有人喊,李惲懊悔不迭,反加快腳步,順著東市北坊門外的春明門大街向東狂奔,邊跑邊回頭一看,大群皂役分為兩隊,正在後面不遠處包抄追過來。
這是東市衙署長安尉的人,若被抓住大事是沒有,盤問一番就憋屈了,而且……後面的事完全不在掌控,李惲不喜歡這種被人左右,無法自主的感覺。
前面一個貨郎挑著一擔梨子迎面走來,李惲衝過去時不小心撞了一下,貨郎身不由己地挑著擔子打著轉,又大又圓的雪梨頓時撒飛出去,蹦跳著滾得大街上到處都是。
後面的皂役們大笑,有人撿起梨子咂了過來,李惲狼狽閃避,前面不遠就是興慶宮,祖母住在那兒,也許可以去躲一躲。剛跑過東市坊牆轉角,不想迎面又是一隊盔明甲亮的騎馬軍士打馬小跑而來。
這是金吾衛!李惲暗罵一聲,猛地剎住腳步,突然調頭往回跑,迎面和一名皂役撞了個滿懷。這差役個子矮,李惲下巴撞在那差役額頭上,只聽上下牙咯嘣一下,口腔一下被咬得鑽心的痛。
面前差役痛叫一聲,一臉發懵。李惲吃痛大怒,隨手一拳把那差役打翻,撩起長袍下擺扎進腰帶,撒開腳丫子繼續往西跑。一群差役反應不及,收不住腳步,見李惲往西,又紛紛怪叫著調頭跟著追。
一路衝過東市西坊牆,前面就是崇仁坊南門和平康坊北門相對處,李惲直接衝進了平康坊,回頭望見那些皂役還在窮追不捨,李惲已經渾身大汗,上氣不接下氣了,估摸著那些差役也差不多,這會兒可不能放鬆。
坊內北里是勾欄伎館,和一些教坊司的歌伎樂戶居所,這些低層地方藏不了自己,只寄希望鑽小巷甩脫那些差役。李惲鑽進南曲一條小巷,然後調頭向南到達東街,出東門又是東市,便向西跑。
剛到西街口,兩名差役正在北街向這邊東張西望,看見他吆喝幾聲招呼同伴,一下又追了上來。李惲來不及歇口氣,順著西街一路飛奔。
不一會兒,後面十幾個差役又快追近了,李惲一口氣衝出平康坊西門,一眼就望見斜對面務本坊東門出來一輛紅漆雕花的寬大廂車,緩緩駛出坊門竟然剛好在坊牆下停住了。
李惲急忙回頭望了一眼,還在平康坊內西街上的差役們視線看不到那馬車,不由心中大喜,也不管那馬車上坐著什麼人,衝上前腳踏車轅就扒上去,拉開車門一掀帘子就鑽進車廂,頓時香風撲鼻,眼前一下顯出一張年輕嬌美的如畫容顏。
這是一名年輕小娘子,約莫十四五歲,身著月白衫子和淡綠半褙,下著淡綠束腰襦裙,一手拿著半朱紅木盒青棗,一手捏了一個在嘴上咬著。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