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王府。

    顧戟沉聲稟報：「公子，屬下查出，那日暗殺您的人並非三皇子，而是梁國派來的刺客。」

    顧淮之把玩摺扇的手一頓，琥珀眸子微暗，半晌，才緩緩開口：「知道了。」

    他早已猜出，絕無可能是那位愚蠢至極的三皇子所為。

    但這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感覺，著實令他心中頗為不快。

    此前，他馬不停蹄地連夜趕回上京，結果卻發覺，父親並未遭受到他所料想的毒害，而是...食物中毒。

    那日，安慶王從宮宴歸府後並未任何異常，直至次日早晨才被洛氏察覺昏迷不醒。

    洛氏慌了神，便立即派人傳信給兒子，所幸最終只是虛驚一場。

    而楚國的人...

    他之前確實查出了一些線索，也知楚國人已在梁國安插了不少眼線。

    顧戟眸中閃過一絲掙扎，猶豫了片刻，還是遵從內心道：「公...公子，其實屬下還有一事想說。」

    顧淮之懶懶掀眸，見顧戟躊躇不前的表情，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耐：「有事就說！」

    一個大男人怎的如此墨跡，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顧戟吞了吞口水，低下頭，略有幾分遲疑道：「屬下方才經過崇德候府意外得知，慕姑娘也回府了。」

    他猶豫半天是因為他也摸不准，自家公子究竟是想知道慕姑娘的消息，還是不想知道。

    回到上京的這些日子以來，他也沒聽見公子提起慕姑娘，可那晚離開梧桐城之時，他分明瞧見公子想同慕姑娘道別。

    顧淮之愣了一瞬，嘴角微不可查地揚了揚。

    他前腳剛離開梧桐城，她便也回到上京了？

    顧戟瞥見自家公子的神情，覺得自己應當是押對了，才剛鬆了口氣，卻被顧淮之惱羞成怒地吼了一聲：「同我提她做甚？你莫不是覺得本世子會在意她？」

    顧戟霎時閉了嘴，垂頭告退。

    好吧，是他自討沒趣了。

    *

    馬車在顛簸的路上行駛了五六個時辰，當幾人終於抵達崇德候府時已是戌時，天色逐漸暗淡，暮色籠罩著整個府邸。

    守門的小廝遠遠地就看見侯府馬車，趕忙提前拉開大門迎接。

    只見慕歸凌與慕宛兒前後下車，就當他以為沒人了時，卻見到了意料之外的慕安寧。

    他的眸中不由得露出一絲驚愕，隨即才換上恭敬的神情。

    走到府門前時，慕安寧步履驀地停頓了一瞬，半晌才跨過那高高的門檻。

    一月前，她做好了再也不回到這地方打算，卻不曾料到，如今竟會再次踏足這生活了十幾載、陌生而又熟悉、但並不屬於她的家。

    那控制她同意回府的空靈聲，究竟意欲何為，她也無法洞悉，只能既來之則安之。

    她收斂心緒，神色平靜地與慕宛兒並排前行，跟隨在慕歸凌身後。

    幾人略感疲憊，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不語。

    行走間，慕安寧腦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此前馬車上，慕歸凌與慕宛兒的話。

    當時，她仍舊沒按捺住心中好奇，向兄長詢問了那命案的兇手究竟是何人。

    兄長倒是毫不隱瞞、畢竟這並非什麼秘密，而且官府應當已在梧桐城中貼出了告示。

    兇手乃是明華閣的帳房先生，曾經在醉月樓當過差。

    被裘月影趕出樓的這一年來，他心中一直對她頗為憤恨，所以便暗自籌謀徹底擊垮醉月樓的法子。

    終於有一日，他在街邊偶然碰上一名小販，便毫不猶豫地花重金從他手中購下了楚國的奇毒，紅纏痴。

    而後，他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偷偷潛入醉月樓的後廚，將這劇毒混入了各種食材之中。

    他的行動及其隱蔽，無論是官府還是慕歸凌都未曾查到。

    然而，前幾日他卻自願前往衙門自首，坦白了一切，稱自己被陰魂纏得徹夜難眠。

    幾十位受害者家屬當即便央求官府將他處以凌遲處死，斬首示眾，以昭公義。

    慕安寧當時聽完後，身子不由得顫了下。

    這番說辭聽起來有些詭譎，卻也似乎合理。

    只是，當兄長話畢，她閉目養神之際，慕宛兒的心聲驟然在她耳邊響起。

    她說，真正的幕後黑手是那位「大反派」，而那名帳房先生不過只是一個替罪羔羊罷了。

    慕安寧心中一震，立即想起，她口中的那位大反派，便是時將離。

    她雖心驚，卻仍然閉著眸子假寐，佯裝什麼都沒聽見。

    她雖知他並非表面那般簡單，但也著實無法將那彬彬有禮的青年商人，與害死幾十條人命的罪魁禍首對上號。

    路上來來往往的下人見到慕安寧時，皆是微微一驚，卻不敢多言，待走遠後才竊竊私語起來。

    大小姐因為陷害二小姐而被趕出府，在府中已然是人盡皆知的事了。

    但如今她怎的又回來了？

    這幾日侯府著實熱鬧，接二連三有人住進來，是他們當差以來都未曾見過的景象。

    而那邊，跟在慕安寧身後的抱琴注意到自家小姐有些魂不守舍，心中暗自為她感到一絲難過。

    她也曾是備受尊敬的大小姐，而現如今，那些見風使舵的下人卻用異樣的眼神看待她。

    幾人各自心有所想，終於到了侯府正廳。

    慕安寧剛踏入正廳，就看見崇德候與許氏坐在主位交談，顯然是已經從下人口中得知他們回府的消息。

    慕安寧細細觀察著，許氏看起來好像比從前憔悴了許多，眼角多了幾分滄桑的痕跡，而崇德候卻是異常容光煥發。

    慕老夫人不在，這個時辰，想來她應當已然睡下了。

    即便祖母尚未入眠，只怕也不想見到她這個令她感到失望的孫女。

    慕安寧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