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影子傀儡 第130章 最後賭局(一)
我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感覺就像從地獄爬回人間。
可我已經無法確定,等我回到人間之後,我到底還算不算是個人。
我用自己和朋友的性命作賭注,展開了一場從未有過的豪賭。而賭贏的獎品,就是一個逃離這裡的機會。
然而,這僅僅只是一個機會,它永遠不能代表成功。
而且我十分清楚,只要我一天仍未離開這鬼地方,賭局就一天不會結束。——只要我仍在賭局之中,我就會有輸的可能。
所以我有一種離人間越近就越發強烈的感覺,它告訴我之後必定還有一個賭局,像個門衛一樣把守著地獄與人間的邊境。
它就在那兒靜靜地等待我的出現,等待我在賭桌上壓下我所有的籌碼。
==========最後賭局==========
不知從何時開始,上海連續一個星期的夜晚都下起了瓢潑大雨。雨自日落時下,直到破曉時停,天天如是,似是有意避開太陽,缺乏維護的上海很快就成一片積窪之地。
夜雨襲滬,月色穿透不了厚重的密雲,上海黑得深不見底,天地煞似渾然一體,仿佛那從天而降的不是雨,而是墨。人們只能聽見如瀑布傾泄般的雨聲,卻看不見半點雨水。
一所廢棄小學的游泳池被連日暴雨灌得滿溢,泳池的排水口似乎堵塞了,水漫四周,連同周圍的一大片雜草叢也一併淹掉。但鮮為人知的是,在這片雜草叢中,有著數十上百根被埋在土裡,不知是誰人布置的用來收集雨水的塑料管道。這些管道直徑如硬幣大小,管口朝上,周圍的泥土被刻意挖成碗坑狀用作引水,當雨水從管口灌入之後,會經歷一段縱橫交錯,如同血管般九曲十三彎的旅程,並灌注到一個巨大的地下儲水池中。然而這只是雨水的中途匯流站。儲水池頂部接駁了數之不盡的管道引水灌注,而池底同樣接駁了數之不盡的管道用作分流,來自四面八方的雨水在此匆匆一聚之後,便即各散東西,分別往地底深處的不同方向輸送。
它們有的被引流到濾水系統供人飲用;有的則流到清洗系統供清潔使用;當然還有流到消防系統供滅火之用。
水恐怕是世上對自己的命運最沒自主權的事物,它的一生都只能按照別人賦予的規則去做:別人給它一個碗,它就要匯成碗的形狀;別人給它一個瓶,它就要匯成瓶的形狀。
它對任何規則沒有任何傾向,對不同規則的選擇也是隨波逐流,流到哪裡是哪裡。
一個管道接駁位的小小滲漏處,就足以讓它們流到原本不該流到的地方。
一個本不該發生的因,引發了本不該發生的果。水從滲漏處流出,再落到某片金屬板上,並一點一滴地匯聚、擴散,最後從金屬板的隙縫中滴下。這顆本不該在此滴下的水珠,不偏不倚地滴在了一個本不該在這水珠之下的沉睡者的眉心上,繼而喚醒了這個本不該在此時甦醒的人。
本不該在此時甦醒的人的第一感覺是眉頭清涼,並在水珠滑下鼻樑時感到搔癢。但她很快就忘記了水珠的事,只因她正要睜眼的時候,一陣熟悉的嗓音就在身旁不遠處傳來。
「我有一種越來越強烈的預感,你們一定會在半路上搞些小動作。」
這赫然就是呂湘英在說話,在她聽來宛如一根細鉤鑽進了她的耳朵,直透大腦,並從中勾起了她一連串的記憶:逐日號、空間事故、大難不死、巨型耗子、傀儡、地鐵站、隧道、旅館——一直到她最後的記憶——被俘虜,林林總總相互糾纏在一起,讓她馬上意識到一件事。
自己如今正身處險境。
她當即懸崖勒馬般把正要睜開的雙眼閉上,並仔細聆聽著身旁的動靜,以判斷一下目前到底是什麼情況。她總是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冷靜下來。
「我們又何嘗不是。」儘管回應呂湘英的是個陌生的聲音,但她卻毫無由來地知道說話的人是誰。他正是從宗氏派率部投誠到立憲派,並擔任立憲派情報組織「隔牆耳」的首席情報官,來自疾游氏族的右翼支持者——塔戛,人類身份名喚鄧冠勛。
正當她奇怪自己怎麼會知道這些的時候,呂湘英不無嘲意地笑了一聲,「我孤身一人帶著昏迷的朋友,身陷你們這個地下堡壘,你們有什麼好擔心的?」
昏迷的朋友自然就是指自己,但令她驚訝的是,她竟然對呂湘英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