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是怨憤才對吧。」初九暗道。

    他本身修煉的就是仙家武學，由內而外，由本身氣脈牽引身形招式，精於推演，擅長變化，主要在於自身領悟，此時沒有內功在身，對於旁人的指點興趣不大。倒是新練成的三個架勢，需要旁人餵招才能推動進步，見穀雨這麼有興致，立刻伸手道：「請。」

    「既然你這麼著急，我就指點你兩手。」穀雨一邊挽著袖子，一邊朝著聽風台上面走去，看她露出來的兩隻手臂纖白如玉，袖子越往上卷，膚色越發白皙細膩，嫩的吹彈可破一樣，竟也信心十足？

    這幅皮相著實讓人憐香惜玉，初九都有些懷疑，她是否能承受得住自己一擊，新煉成的那一記斬法，已經貫通了勁道，能把全身的力道都運用到一擊之中，砍樹或許嫩了點，他這一記手法本來就是為匕首準備的，砍人的話，空手斷人骨頭輕而易舉，應該也不會很疼。

    「我這隻手雖然受了傷，但勁力使發了可顧不得這些，你要有些準備。」

    上了聽風台，穀雨隨隨便便那麼一立，就朝他招手，看她裙裳垂地，只怕稍一躲閃就要被自己裙角綁倒，好好一個亭亭玉立的美人，跌倒了豈不是十分難看，初九有些無法下手，不由地出言提醒。

    「儘管上吧。」穀雨這次連手都懶得招了，只是把幾根手指頭往回勾了勾。

    知她如此藐視，必定有所倚仗，初九再不遲疑，把昨日那一手使出，因為已經練成，不需要如何作勢，聚勁發力只在呼吸之間，深吸氣，一步跨前，一刀推出，勁道含而不發。

    「你這般謹慎，我都不好教訓你了。」穀雨嘆口氣，單手捏了拇指，食指，其餘三指並立，指尖微微上指，使得卻是劍術，仿佛要由下往上，從初九手刀下面的胳膊手腕犁過去，把手臂開膛破肚。

    初九暗叫厲害，他這一門招法最擅長變化，只是把手刀輕輕往下一壓，就封住了她劍勢，去勢不變。穀雨看也不看，手腕微抬，劍指下垂，胳膊與手指成鐮刀形狀，依舊指向他手腕，落勢甚疾，仿佛要由上往下，把他手腕鑿穿。

    她這一上一下兩次劍式，盡皆犀利，初九招法初成，有些跟不上變化，不得已，足下虛實互換，退避收招，看著穀雨，有些驚疑不定：「這是，農家劍式——犁地天！？」

    穀雨微微一笑，一邊把挽起的袖子抹下來，一邊調侃道：「谷家梁家，都算是農家，你說的倒也不差，跟你的仙家武學比起來如何？」

    初九有些赧然，為轉開話題，不答反問：「莫非夫人讓你指點我的，就是這一門功夫？」

    這一門犁地天，名列梁家絕學榜前十，除了梁家子弟，也傳給對梁家有功的封臣，甚至依附的士大夫一流，用來守土開荒，打發宵小猛獸。據初九所知，這一門武學傳承久遠，而且流傳廣泛，梁家只是得了部分傳承，經過重新編修，不算梁家獨有，所以初九說起這一門劍式，不說梁家，也不說谷家，而是說農家。

    農家乃是教化萬民的一家上流學派，也是世俗間最古老的學派，非是具體指哪一家人口，尤其當著穀雨的面，不好直接說是梁家劍式，畢竟她家族中說不定也有『犁地天』流傳。

    只是依舊被穀雨抓住調侃，又道：「你們仙家追求天道，用你們仙家的話來說，不論農家還是仙家，都是屬於人道，區別於妖道、鬼道，你們仙家應該沒什麼忌諱，不能學別家的東西吧？」

    她一口一個仙家，似乎就是因為，初九沒有直接說出那一門『犁地天』是她谷家劍式。

    初九咳了一聲：「……據說這一門『犁地天』，最重招式，合共十二萬九千六百之數，很少有人能夠學全，不知道你學會幾式？」

    「你聽誰講的故事？」穀雨果然被引開注意，解釋道：「如果你要學，就需要知道來歷，不能道聽途說。這一門劍式乃古時農家聖人推演地支天干，明悟古往今來天地節氣，參合人道農時變化，信手而為，確實是有十二萬九千六百之數。不過他的弟子記住的就不多，一傳十，十傳百，各家因為所學有別，領悟不同，創出來的傳承不同，截取的招式也不一樣，只有練到一定程度才能相通，算是殊途同歸，所以才都叫『犁地天』。」

    穀雨歇了口氣，接著又道：「我們三原八城地域流傳的『犁地天』，都是走的二十四節氣、七十二候的路子，合共是周天三百六十五式，招式並不難，三百六十五式我都學過。只看各家所傳有多少是真材實料，又有多少是假把式。」

    「三百六十五式……」初九點點頭，明白了大概，隨口問道：「那你學了多少真材實料？」問完就有些後悔，女兒家心眼小，應該問的委婉一些才好。

    好在穀雨這次沒有在意，反而顯露幾分可親，背著手，歪著頭，笑的露出雪白牙齒，十分少見，柔柔地道：「你猜。」

    初九本來就沒怎麼聽明白，而且無頭無尾，讓他如何猜得出來，很不解風情地說道：「你還是直接告訴我吧。」

    穀雨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聽我名字就知道，我主修二十四節氣中的『穀雨』，還有『清明』兩種！」

    初九欣喜道：「原來如此，犁地天還有這說道，夫人讓你傳我哪種？」

    穀雨淡淡地道：「都不會傳給你，只傳你『犁地天』劍式。二十四節氣、七十二候都是各家族秘傳，我看你資質不錯，說不定還能從裡面自己參悟出來一門節氣來。」

    「……只有劍式，沒有節氣。」

    初九哦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那一門『犁地天』單只劍式就能排在梁家絕學前十位，應該也不差，正合自己使用。二十四節氣、七十二候，應該都涉及到了心法應用，反而不適合現階段的自己。

    他內功聚散需要一十二次，返本還源之後，任何心法都留不住。

    「我只施展一次，一共三百六十五式，能學到多少看你記性，要是一式都學不會，等著下次立下功勞再說。」

    穀雨又有些幸災樂禍：「這是夫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