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耀敏銳的感知監控中，雷雨琴的大腦就像是一片被大火焚燒殆盡的山林，腦電波微弱如溝壑間隱約的餘燼，她的神魂和生命力都在飛快流逝，但布滿皺紋的醜陋臉龐上卻流露出了聖潔的光輝，漸漸暈開的目光，也蘊含著深深的憐憫。

    她無力地癱軟在半空，聽到了李耀的詰問，卻沒有轉過來看著李耀，而是抬頭看著虛空中的某個地方，呢喃道：「我是醫生，我在救人。」

    「救人？」

    李耀微微一怔，提升了三分怒氣，「你這樣子，像是在救人麼，你要救誰？」

    「救你，救她，救老人，救孩子，救星耀聯邦，救真人類帝國，救聖約同盟的所有人，救這個宇宙中的所有人。」

    雷雨琴無力地耷拉著脖子，微弱卻清晰地說道，「宇宙中的資源是有限的，人的生存欲望是無限的，總有人要死，總有人要痛苦掙扎，總有人得不到滿足，只有我們才可以救人，救所有人，只有我們……」

    「你——」

    李耀深深皺眉，感知到雷雨琴的腦電波越來越微弱，仿佛山林餘燼間的火星一顆顆湮滅。

    看來她剛才遭受的精神反噬太過嚴重，此刻已經到了油井燈枯的局面。

    也是，雷雨琴的公開境界只是金丹級數，即便她隱瞞了部分實力，是結丹巔峰甚至元嬰初階，又經過了這些古怪晶腦的增幅，但她攻擊的敵人卻是兩名元嬰巔峰強者。

    被反噬到這麼嚴重的程度，亦是咎由自取，理所當然的。

    李耀卻不敢再加重精神壓迫，因為雷雨琴的神魂已經虛弱到了極致，如暴風中的蠟燭，隨時都會熄滅。

    這裡明顯是莫玄教授的秘密巢穴，但教授本人和上千名「武鬥系植物人」卻不知所蹤，時間緊迫，雷雨琴是唯一的線索，絕不能這樣就斷掉。

    正在糾結時，李耀忽然聽到下方傳來一聲細若蚊吶的呼救：「救我……」

    聞聲望去，卻見在圓柱形空間的下方，一個壁龕旁邊射出一道幽藍色的光芒，隱約凝結成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人形，慢慢清晰和細緻起來，是個書卷氣很濃的中年男子形象。

    「他」好似在深海中苦苦掙扎，想要奮力向上遊動，卻是被周身的幽藍色光芒束縛，怎麼都游不上來。

    李耀和龍揚君對視一眼，一方面用靈能牢牢壓制和監控住雷雨琴，雙雙飛到這抹幽藍身影前方。

    仔細打量，這道幽藍身影后面的壁龕內，那具「新型晶腦」閃耀著格外璀璨的光芒，還微微顫動著，就像是高速運轉的樣子。

    「你、你是什麼人？」

    李耀打量半天，吃不准對方究竟是什麼詭異存在，「別怕，我們是來救人的，但你要先告訴我們，你怎麼變成這幅樣子？不要驚慌失措，梳理一下思路，冷靜地告訴我們，你是……被關在這裡嗎？」

    像是遊魂一樣的幽藍色男子幻影，見到李耀和龍揚君瞬間反噬雷雨琴時，已經激動到了極點。

    但他顯然是一個意志十分堅定，控制力很強的人，應該是從事某種精密研究領域的工作，聽李耀這麼一說，立刻平靜下來，只是嘴角稍稍有些顫動：「我叫柳文山，是一名煉器師，專長是『晶腦自動化』領域，至於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有些猶豫地看著李耀。

    李耀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道：「我們對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一無所知，所以你從頭說起，揀最重要的說，給你三分鐘！」

    柳文山沉吟片刻，道：「我是一名晶腦專家，在聯邦晶腦圈子裡也算有點小小名氣，我的主要工作是星艦的火控系統和防禦法陣自動化，就是設計出一種強大的人工智慧，儘量取代星艦船員的職能，在船員數量不足50%的情況下，都能自動針對戰場情況，調節靈能護盾強度，計算攻擊和規避路線，甚至自動向敵人發起進攻！

    「我記得……具體時間和型號不能告訴你，反正不久前，我正參與一款聯邦新型星艦的艦載晶腦系統研發、安裝和調試工作，大約是連續工作了太長時間，過度壓榨腦細胞，我只聽到大腦里『砰』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支離破碎，緊接著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潔白的病床上，身邊都是我的親人，窗外也是我從小生長的家鄉。

    「但是，無論是親人還是家鄉，都變得、都變得十分陌生，就像是栩栩如生的假象——不知你是否能夠理解，很多人、很多事、很多東西，即便表面上一模一樣，但只有你自己知道，不同，就是不同！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自己被困在一方極其詭異而又無比險惡的虛擬世界——靈界裡面了！」

    李耀和龍揚君對視一眼，知道他們距離真相已經很近了。

    柳文山指了指上方的雷雨琴道：「在我還不知道『靈界』的真相之前，這個女人出現在病房裡，說我因為長時間超負荷壓榨腦細胞，腦力透支過度導致走火入魔，已經大腦崩潰，三魂七魄統統撕裂，陷入非生非死之間的恐怖狀態。

    「我在昏迷不醒時，已經被送去過三家大型醫院，全都束手無策，所有腦科醫生和冥修師都宣布我進入重度腦昏迷，也就是平常所說的『植物人』狀態，甦醒的幾率可以用『奇蹟』來形容，即便有萬分之一的幾率甦醒，亦會帶來不可逆轉的腦損傷，變成……智力殘障人士。

    「幸好，我知道自己工作的危險性，為了家人著想，曾經購買了好幾份高額的商業保險，結果我的家人就用這筆錢，把我送到了這裡——深藍超腦醫院。

    「在深藍超腦醫院，他們雖然還不能直接修復我的大腦，卻通過特殊療法，用『分子逐層掃描』和『三維芥子材料列印』等手段，為我製造了一個全新的『外接大腦』，可以將我的殘魂轉移到這個『外接大腦』里去溫養，再營造出栩栩如生的太虛幻境，為我的神魂帶來各種刺激，用這種方法，慢慢修復我嚴重受損的三魂七魄。

    「雷雨琴說，之所以模擬出我家人和家鄉的幻象，是為了刺激我的神魂，幫助我儘快在真實世界裡甦醒——讓我不要多想，就和這些『假人』好好相處，當做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