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極目遠眺，用穿梭艦外殼上的監控晶眼，自己的生命磁場以及神魂感知，分三個層次，掃描通靈聖殿的外觀。

    他幾乎一瞬間，就跌落通靈聖殿營造出來的龐大、浩瀚、深邃和不可捉摸的力場當中。

    這座聖殿的本體，乃是漂浮於無盡星海中的一顆小行星，而這顆小行星早在上百萬年前就被掏空，內部充斥著曲徑通幽、錯綜複雜的蜂巢，從外觀上看，卻被塑造成了一顆人頭的樣子。

    不，不是人頭，而是另一種智慧生命的頭顱，是神魔的頭顱！

    「它」生長著滿頭觸手和毒蛇般的長髮，粗壯纏繞的「頭髮」上還長滿了密密麻麻的吸盤，於真空中狂亂地舞動著。

    在長發的襯托下，是一對幾乎占據半張面孔的眼睛，連瞳孔都惟妙惟肖地雕琢出來，它的瞳孔竟然分成九個層次，就像環環相扣的洞穴，通往另一個神秘莫測的宇宙。

    兩隻巨大的怪眼中間，還生長著一塊古怪的凸起，既像是一個烙印在額頭上的血肉符文，又像是第三隻還未睜開的眼睛——儘管這隻眼睛還未睜開，依舊帶給李耀極強的心理壓力，仿佛只要第三隻眼睜開，就能洞穿他的掩飾，撕裂他的神魂，解剖他的整個生命！

    它沒有耳朵，在人類應該是耳朵的部位，它卻長出了兩束既像是花蕊，又像是火焰的器官，李耀估計，這座頭顱雕像的主人，早就擺脫了用聲波來傳遞信息的階段，而是直接接收彼此的腦電波，這些「花蕊」，就是接收腦電波的器官。

    在面孔的下部，它倒是和人類一樣長著嘴巴，看來無論多麼強大的神魂，都要從食物中獲取能量，只不過，它的血盆大口同樣如眼睛和長發一般恐怖，近乎圓形的嘴巴里布滿了一圈又一圈的環形利齒，簡直像是一台能撕裂任何物質，包括鋼鐵在內的超級粉碎機。

    所有這一切特徵組合在一起，帶給人無可名狀的恐怖感，即便李耀明知道它是假的，依舊忍不住神魂搖曳，道心震盪，恍惚之間，產生偌大一座小行星戰堡，真是某種洪荒神魔的頭顱殘骸的感覺。

    「這座通靈聖殿，就是依照盤古族的王者的形象來塑造的麼？」

    李耀暗暗思量，「還是說，它將盤古文明聯盟中諸多強者的形象糅合到一起，才變成如此詭異的『尊榮』？」

    正沉思間，穿梭艦已經混雜在大量前線歸來的運輸艦中，通過「神魔頭顱」的血盆大口，進入了布滿獠牙的內部。

    就像是被這頭神魔，一口吞了下去。

    「哧——」

    超巨型氣閘在身後緩緩降下，穿梭艦的反重力單元噴湧出一團團白色的氣流，降落在通靈聖殿的內部星港中央。

    他們算是來自異端審問局的「特別調查員」，代表異端審問局乃至至善上師的旨意，自然早有大批通靈聖殿的工作人員，和管理這座聖殿的高級祭司恭候並帶路，提供他們便宜行事，查看一切的最高權限。

    李耀對傀儡王的案子，暫時還不感興趣。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不遠處起起落落的運輸艦上。

    在他左手邊，運輸艦從前線運來大量帝國俘虜，這些人尚未喪失情感、欲望和自我，身強力壯者大聲咆哮，拼命掙扎，老弱婦孺則哭哭啼啼，陷入絕望，但無論強弱，他們都被通了電的枷鎖禁錮住，有些特別桀驁不馴者還砸上了背拷，串了琵琶骨，卻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無數帝國俘虜，就在一群面無表情的聖盟戰士押送之下，哭喊著，哀嚎著，詛咒著，一步一個趔趄，一步一個腳印，朝通靈聖殿深處走去。

    而在他的右手邊，另外幾隊新鮮出爐的聖盟人，卻是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搖搖晃晃走來，登上剛剛清空的運輸艦。

    他們臉上都掛著茫然的笑容，眼底除了溫順和忠誠之外再無他物，按照「水木金火土」不同的部族，穿上了不同色彩的工作服，除了這點小小的差異之外，再看不出他們有什麼不同，就像是一群……剛剛在法寶流水線上完成組裝的靈能傀儡。

    左邊的俘虜們看到了右邊新鮮出爐的聖盟人的樣子，愈發驚恐和憤怒，他們拼命掙扎，大聲呼喊，想要激起右邊這些聖盟人的注意，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很快被鐐銬中激發出來的電弧，電得口吐白沫，七葷八素。

    而右邊這些聖盟新兵，卻是目不斜視，大步向前，即便餘光偶爾掃到了左邊俘虜悽慘的模樣，黯淡的眼眸深處亦沒有半點波瀾，依舊邁著機械的步伐往前走。

    在李耀的神念感知中，一進一出的兩道隊列，亦是格外不同。

    左邊的帝國俘虜隊列，就像是一條五顏六色，波濤洶湧的大河，充滿了聲勢驚人的巨浪和七彩紛呈的漩渦。

    右邊聖盟新兵的隊列，卻像是一條近乎冰封和枯竭的河流，河水死氣沉沉地流淌，翻不起半個浪花。

    「右邊這些聖盟新兵，豈非正是左邊這些帝國俘虜變化而來的嗎？」

    李耀暗暗思量，竭力控制自己起伏的心緒，「一船又一船的帝國俘虜被運送到這裡，經過幾天幾夜的調製之後，就變成左邊這樣忠誠而溫順的『工具』，再一船又一船運送出去，或是運到暗無天日的礦洞裡，或是運到絞肉機一樣的前線，或是運到環境惡劣，空間狹窄，布滿了毒氣和污水的破舊星艦的最底層，成為驅動聖盟這台邪惡機器隆隆運轉的燃料！」

    李耀注意到，夜叉小隊的成員對通靈聖殿的真相似乎早有了解，但眾人的反應卻各不相同。

    「少校」楚之曉早就知道自己在通靈聖殿之類的地方，接受過記憶移除手術，她只是稍稍困惑了一下，又「自欺欺人」，重新堅定起來。

    「七星」關七星卻沒什麼異常反應，神魂始終很穩定，大概他就屬於那種典型的技術狂人，只會思考和技術有關的問題，至於技術之外的倫理道德，完全和他無關。

    「黑夢」雲海心卻和李耀一樣，充滿了深深的憤怒，甚至憤怒到雙拳都死死攥緊。

    沒錯，他是修仙者，他是帝國人，這些待宰的羔羊，都是他的同胞。